《撒哈拉的眼泪:三毛传》第一章 梦始硝烟雾都城(3)

那女婴的双眼尚未看尽人世沧桑,是那样明亮和充满新奇。其实在几十年后,这双眼睛也始终明亮如初,尽管它们的主人已经历过许多常人尚不曾经历的苦难与欢笑,但却始终保持着那份纯净与美好,一如在当年的金陵城中。

就在日军宣布投降后,陈嗣庆举家迁至南京,即古时的金陵城,并在那里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他们住进了南京鼓楼头条巷四号,一幢宽敞的西式宅院里。陈嗣庆和三毛的大伯一家合住。于是,在这座记录了许多望族兴衰甚或国家兴亡的古城里,三毛度过了三年的幼童时光。或者,将金陵说成她人生的起点也不为过。

三毛是这样一个不循常理的奇女子,她总有许多浪漫而出格的,令人惊讶又不由赞叹的想法和做法。有时甚至会想,也许她的这许多浪漫情怀,都是从幼年那三年的金陵时光积累沉淀而来的。人的一生是这样奇妙而又有理可依,她成年后的许多行为,其实都是童年所见所感的映射。所以或许正是在这古城中的三年,奠定了她日后几十年的色调。

三毛是一个相信玄神命理的人,她在成年后时常喜欢玩碟仙等巫术卜术。她相信一切不可思议的玄秘的事情,并坚信这世上有着鬼神的存在。其实,命理之说是否为真,我们并不能得出结论,但在世上发生过的许多事情都告诉我们,人的一生命运或许真是注定的。有时候,你幼年时期喜欢的游戏,便是你人生的缩影。

三毛天生就是个聪明人。她在童年时期,智力发展得很好,是那种会让长辈们喜欢的孩子。但令人沮丧的是,她的性格孤僻,不爱和同龄的孩子一块儿玩。许多人都知道,在她读小学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心理扭曲的教师,这个教师对她的惩罚令她患上长达七年的自闭症。许多人都怨恨那老师,认为他是造成三毛最终自杀的元凶。但如果换成其他的孩子,也许未必会有这样极端的反应。

所以说她的结局,也许是从她出生时便注定的。一个人来到世间,总有美丽的,让人欣赏的东西,也总有让人遗憾的东西。上帝注定了每个人都不完美。所以一个天才有可能是残疾的,一个出生在富贵家庭的孩子有可能身体欠佳。有些人的不完美要明显一些,有些人的不完美就很难被看出来。而越是在某方面尤其出色的人,他的不完美就更要极端些,这样,才会实现自然的平衡。

而三毛的不完美处,或者就是她孤僻的个性。但即便是这样的不完美,也未必不是促成她创作的源泉。

或许是因为天才总是与众不同,三毛的童年也有着与常人大相径庭的表现。那时她最喜欢的地方,是邻近的坟场。那种小孩子根本不敢接近的地方,是她的最爱。她最喜欢的游戏,是趴在坟头上玩泥巴。坟场总是阴风瑟瑟,风呼啸吹过树枝头,吹得地上野草落寞狂舞,被吹起的乌鸦嘶哑哀鸣,天地间,这乌啼之声清晰而凄冷。玩得兴起的小三毛心中也有异样之感,但却不晓得这样的感觉就是恐惧。

其实在她的一生,又有几次感受过恐惧?除了死别,对她而言,是没有可以吓倒她的东西的。然而一旦可以让她恐惧,那便是撕心裂肺。

我们平常人,很少有人会将坟场作为玩乐之所。除非清明的悼念,除非亲人的离去,无人会无故去坟场散心。偶有路过亦是心惊胆战,胡思乱想。其实,许多人并未发觉,这世间,也许只有坟场才是最纯净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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