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在穿过城市去巴西MTV演播室的路上,我们必须在一个公园里停车,因为这样马克才能接一通重要的秘密电话。当他在人行道上左右踱步时,保镖们在公园中散布开来,假装成陌生人散步。我意识到“他们就像他的‘打手’”。我像往常一样用《火线》中的内容打比方来取乐。马克在打电话,他的“打手们”则在紧张地监视着公园的每个角落。这一幕像极了斯丁格·贝尔(Stringer Bell)在巴尔的摩废弃的工厂空地打电话的情景。我坐在厢式轿车里等着马克打完电话。这时我想,也许他就应该是斯丁格:痴迷于生意和取胜,也许没有最真挚的心,但是会像阿文一样最终站上成功的顶峰。
第二天,当我们坐在酒店屋顶上,边享用午餐边看着圣保罗的万里晴空时,凝视着美景的马克威严地宣布,“有一天我们会一起写一本关于Facebook的书。”这听起来很有意思,我心想,但是后来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问题。这本书究竟会是什么样?我想写的关于Facebook的书一定会与马克心中的设想大不相同。奇怪的是,他以为我会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从我的表情中他一定察觉到了我的迷惑和问题,因为马克带着他那经典的腼腆笑容看着我,比平时更直接地说道:“我不知道是否可以信任你。”
我心想,你不该信任我,同时对着他做了一个略带无辜的表情。然而马克的想法启发了我。我想,我可以离开去自己写一本书。而且这么多年保持沉默并站在Facebook的角度说话之后,终于能从我自己的视角发言和写作一定会成为一件赏心乐事。毕竟,如同《火线》教会我们的那样,你永远不该信任任何人,至少在生意上。你得与你的黑客保持密切的关系。喜欢雇用黑客的马克知道这一点。而在那一刻,我几乎刹那间感到与他关系密切,仿佛在突破常规这个共同基础上——他,给世界上每个人注册身份的事业,我,以及他建立的公司文化——我们最终找到了一个共同纽带。
而这就是一切的终点。就像保镖的厢式车从隧道中再次出现,我不再感到束缚。我终于可以畅通地呼吸。如果马克在午餐的过程中发现我不信仰我们的使命、我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事实,也无关紧要了。游戏结束了。并且,谁知道呢,也许他一直以来都知道。直到9月我回到帕洛奥图时,我已决定离开Facebook,而作决定和实实在在的离开是两码事。一旦你在公司编织的紧密利益之网的笼罩下走了那么远,一旦你为了Facebook至高无上的使命做了那么多事,你不能只是把你的工作证放在办公桌上,然后直接走人。首先,这涉及面子的问题:辞职看起来会怎样。Facebook想让每个人,尤其是它的明星看起来永远开心,对事业充满雄心壮志,而辞职会暗示着你在Facebook其实不开心。其次,这涉及钱的问题:到了我在Facebook事业的终点,我的工资与一名中级到高级工程师的工资持平,而且这份工资让我逐渐习惯了之前遥不可及的奢侈生活方式。最近我卖掉了我那辆老旧的丰田凯美瑞,购置了一辆九成新的宝马325i,虽然是一辆最小排量的入门级宝马轿车,但怎么说也是辆宝马。我早餐喜欢吃唐缇面包店的点心,晚餐吃贝瑞塔餐厅(Beretta)的芝麻菜沙拉和意大利面,这些花销都不便宜。不管我是否热爱技术,我已经成为旧金山技术中产阶层的正式成员,而且2005年搬到旧金山湾区时,我在外面看着这个世界里的一切——租金、智能手机账单、在饭店吃饭的花销,支付宝马轿车的款项,以及巴尼斯百货(Barneys)的购物账单——都十分昂贵。如果我要离开Facebook,我将需要钱来维持这样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