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手稿》第一章(9)

帕维尔转过身,喉咙里升起了一声抽噎,他没来得及压住,就发出声音来了。有一阵子他心里满是一股把电茶炊扫在地上、把他的空茶杯和锡茶壶打飞的欲望——这个冲动如此强烈,帕维尔必须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用力控制住它们。

“他们不应该把您的眼镜拿走。”他平静地说。

我读完这本书,下了床。雾气逼近了窗户,整个世界被隐藏了。一种能发现某种重要真理的预感轻轻地用手指触碰我,我的心抽紧了。

隐藏的世界,帕维尔心不在焉地想着。就是这间办公室,这个监狱。他希望自己从未来过这样的世界。他拿起书桌上那张没有划线的纸,问巴别尔:“是您写的吗?”他把手稿向巴别尔递过去,他们的膝盖碰了一下。

“我的,”巴别尔终于说道,他整个身体似乎委顿了下来,“是我的。”

离他这么近,帕维尔可以听见作家的呼吸声——纯粹又是一个奇迹,见证人只有他自己。当托尔斯泰在冬天的阿斯塔波沃奄奄一息的时候,整个俄国,整个世界都一度把凝视的目光投向那座村庄——帕维尔忍不住把他所处的这一刻与它比较,发现欠缺不少。他读到过报道:出于对那位垂死老人的敬意,铁路工程师们都停止了口哨声,生怕打扰了他的安宁;村庄里唯一的电报所被征用,为的就是发送托尔斯泰每小时的体温和脉搏报告;挤满记者、密使、牧师、工厂主、便衣官员、农民的火车离站台还有数百米就减慢到爬行的速度,悄悄地进站;车厢里一片充满敬意的安静,乘客们,好奇的抑或虔诚的,都挤在窗户旁。我还在创作,即便死亡来临,托尔斯泰在喘息之间这样告诉他的儿子谢尔盖。我在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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