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刚强而又滚烫的歌。黄河不能不是这首歌的主旋律。“父亲”的比喻与横渡畅游的栩栩如生的刻画,使浑黄的、燃烧起来了的、温暖多沙的一块一块的黄河居于群河之冠。而“曲流宽谷”即“老黄土帽中的拐弯河大深沟”无定河,抱着马脖子渡过的钢蓝色的额尔齐斯河,青麦、雪山、浅山和花头巾边的湟水河,把北京西北的巍峨山脉劈出了深峡长谷的永定河,以及坚硬的冰甲咔咔作响地裂开、青黑的水翻跳着推开巨船般的冰岛的正在解冻的黑龙江,便成为黄河的补充、延伸和变奏。张承志写实并不写意,写景、写情而又充满严肃的思辨。他既提供了形象清晰、凸现可触的众河景观,又深深地挖掘着各河的特色与众河的统一的北方的雄健粗犷的灵魂。他同时还从象征的意义上通过河流写了我们的即使破碎过也永远美丽、永远充满希望和力量的生活。那就是说,小说不但写了北方的几道河,而且写了生活的河,生命和青春的河,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的河。小说对于马家窑文化,关于彩陶的河的描写,恐怕不仅是顺便提及,而是有它的深意的。这样的高瞻远瞩,这样的对于历史、大地、生活的沉思,不能不给我们的引人自豪的当代文学带来新的精神境界、新的信息,这是一切鼠目寸光、小打小闹的作品所不可企及的,是一切迷茫、颓废、只知无休止地咀嚼自我的作品所不能望其项背的。
如果猜测作者的动机,也许张承志更有意于通过“他”和“他”的河来写那一代人,他意欲显露那一代人的奋斗、思索、烙印、选择、幼稚、错误和局限,表现他们的深刻的悲观与最终病态软弱的呻吟在新生命的欢叫中被淹没(见小说题词)。应该说,有许多地方他写得成功,像“她”的经历对于“他”的经历的补充、修正和冲击,像“他”的艰苦奋斗、脚踏实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斗争精神,特别是“他”对于爱情的态度、“他”请“她”吃西餐的场面,都相当感人,像一幅彩色的、配有动情的背景音乐的电影画面。而这种栩栩如生的画面,正是张承志过去的偏重遐想、思辨色彩浓郁的作品中所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