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跟W各拿着手机,开始了漫长地打电话旅程。四十分钟过去,其他旅客陆陆续续都办妥手续,柜台前只剩我跟我的行李箱。我有点恼火,就要来不及登机了。我直接走到那位女上司面前,“你好,我想你已经了解我的情况。我按照手续购买了你们的机票并成功付款。现在因为你们的问题我无法登机。怎么办?”这位看来很干练的短发女士瞧了下手表说:“还是没接通么?”这时本次航班的机长跟空乘拉着行李箱朝这里走来,她忙上前迎接,用法语沟通了近十分钟才结束。因为失眠,我状态特别差,我不耐烦地问她,“如果电话一直没人接,我今天就走不了?”她莞尔一笑,“你不想走么?”“当然不是!”“放心吧,今天会让你顺利走的。”她走进柜台跟先前招待我的工作人员耳语后,转头对我说,“请过去办理手续吧。”
这时离登机口关闭时间所剩无几,他们安排一位空姐带我快速过安检。W把书包交给我,“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我拥抱下他,学广告里的口气贱兮兮地说,“混不好我就不回来啦!”“少贫,到了跟我报个平安啊。”他轻轻揍了一拳在我胸口,“快进去吧,要来不及了。”空姐带着我一路优先办理,终于把我送到登机口前。她微笑致意,“快进去吧,祝你旅途愉快。”想起自己先前的态度,真觉得有点难为情。等上机后,发现他们把我升到头等舱。
头等舱里的旅客,除了一对看来很富态的夫妻,基本是西装革履各种肤色的商务人士。而我穿一件邋遢的黑色卫衣,宽松牛仔裤,还背着个亮皮的双肩包。我对面是位架着金丝眼镜,戴着顶同身上格子西装配套的鸭舌帽的白人男子。他坐下后礼貌性地对我点点头,就低头阅读《china daily》,温文尔雅的样子。我打开行李舱,把手上××牌不粘锅放入一堆公文包中间,显得特格格不入。我坐下后想起还没来得及跟父亲告别,打了个电话说几句就挂了。关机后我瘫坐在位置上一点气力也没有,拿出毯子披上就睡过去了。
梦里是我头一回坐飞机时的情景。初冬的清晨,天蒙蒙亮。我穿件灰色条纹大衣围着L织的黑色围巾赶头班车去机场。书包里还背着给L的早餐,豆浆跟菠萝包。安检时工作人员说豆浆不能带上飞机,也不知怎么想的,我当时特狼狈地边穿鞋子边在旁喝豆浆。 然后我醒了,热烘烘的空气使我浑身难受。机舱顶部的灯已关闭,走道上也没人,大家都在休息。昏暗的机舱内只听见外头引擎工作的轰鸣声。有几个位置前的液晶屏还亮着,他们疲倦的脸上倒映着冷漠的光。我口干舌燥,按下服务铃要了杯热茶。空姐弯下腰小声问我,刚才你睡了就没打扰你,现在你需要用餐么。我说那谢谢你,接过菜单随便点了份主食。我把位置升高坐起来,拉开身旁窗户的遮光板。外面太阳已经下山,暗蓝色的天际线下头还残留有火红的云霞,世界看起来宁静又美好。
可我捧着茶,内心却忽然慌乱起来。
我意识到一个这十年来从未想过的问题。
当母亲第一次乘飞机前往一个她语言不通的异国时,看着外头的天空,是怎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