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化”云云,在这一类问题上,创作永远比评论更高更富有原生性。陌生化也罢,心理分析也罢,间离也罢,视角转化也罢,心理时空也罢……创作的价值恰恰在于它的无师自通,无理(论)自通性质,在于它的早已有之的性质。无师并不是真正无师,师法造化,师法自然,师法本民族的文学传统,师法自己的深情与灵气,各种创作方法表现方法自然会得心应手,融会贯通。在这方面,创作的贡献是第一性的,无可比拟的。评论家理解这一点只会使自己的评论更实在,而无损于评论的崇高。如果硬撑什么评论的“主体性”,甚至搞什么“拒绝阅读”,那样的评论也就变成了一种自大狂自闭症的“自说自话”了。
当然,评论也有评论的优势,有创作和创作家所无法取代乃至无法攀比的成就。好的评论是一种独特的阐释,这种阐释不但远远超过了一般读者对于一些作品的领会受用而且大大超越了作者已有的自觉。很简单,即使是理论意识主题意识十分自觉的创作家,只要是真正的创作家而不仅仅是主体先行的宣传家,他的作品里的形象世界的可阐释性就绝对没有被作者本人所穷尽,越是有深度的形象世界就越是这样。《红楼梦》就是这样一个阐释不完的大世界深世界,而作者恰恰未必意识到它的或有的大意蕴。其次,评论家的阐释必然是借题发挥的,必然表达着评论家自己的独到的对于生活、对于社会、对于文艺、对于各种思潮学问的见解。我常常设想,各种对《红楼梦》的阐释是何等有意思!如果曹雪芹死而复生,见到这些高论,特别是例如毛泽东主席的“阶级斗争史”“四大家族兴衰史”的高评,不吓晕厥过去才怪!评论的另一优势是价值判断,好的评论家的判断的权威性,对于文学事业的推进作用是不可估量的。当然,反过来说,偏狭的、空疏的、信口雌黄的所谓判断,也是贻害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