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章》里的九篇里,大意也不外于此。《九章》本为不相连续的九篇东西,不知为什么连合为一篇而总名之曰《九章》。这九篇东西,并非作于一时,作风也颇不相同。王逸说:“屈原既放,思君念国,随事感触,辄形于声。后人辑之,得其九章,合为一卷。非必出于一时之言也。”他以《惜往日》《悲回风》二篇为其“临绝之音”。其他各篇则不复加以诠次。后人对于他们的著作时目的前后,议论纷纭。《涉江》首句说,“余初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似也为晚年之作。《惜诵》《抽思》二篇,其情调与《离骚》全同,当系同时代的作品。《橘颂》则音节舒徐,气韵和平,当是他的最早的未遇困厄时之作。然在其中,已深蕴着诗人的矫昂不群的气态了:“嗟尔幼志,有以异兮,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深固难徙……”《思美人》仍是写他自己的低徊犹豫。《哀郢》是他在被流放的别地,思念故乡而作的。他等候着复召,却永不曾有这个好音。他最后只好慨叹的说道:“曼余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涉江》也是他在被放于南方时所作。
他既久不得归,于是又作《怀沙》《悲回风》二赋,以抒其愁愤,且决志要以自杀了结他的贞固的一生。在这时,他已经完全失望,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光明前途了。国事日非,党人盘据,“变白以为黑兮,倒上以为下,凤皇在笯兮,鸡鹜翔舞;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当然不会有人知他。《怀沙》之作,在于“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之时。他在那里,已决死志,反而淡淡的安详说道:“民生禀命,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在《悲回风》里,他极叙自己的悲愁:“涕泣交而凄凄兮,思不眠而极曙。终长夜之曼曼兮,掩此哀而不去。”他倒愿意“溘死而流亡兮,不忍此心之常愁”。至于《惜往日》,或以为“此作词旨鄙浅,不似屈子之词,疑后人伪托也”。我们见她一开头便说:“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似为直抄《史记》的《屈原列传》而以韵文改写之的,屈原的作品,决不至如此的浅显。伪作之说,当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