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脚架顶端,在狭窄的走廊上浮在距离地板二十或二十五或三十英尺的地方。戴着夹住鼻头的眼镜,假装自己正在将下一盆人造花记录在目录上。我的笔在笔记本上留下文字,标本第七八六号。我写着,推定花龄百年的红玫瑰。
我期望除了我之外在这里的全部人都能够死去。
我的工作之一是必须要用鲜花装饰我上班的屋子周围,必须要从我照料的庭院中把花摘下来。
有件事情希望你清楚,我并不是食尸鬼。
玫瑰的花瓣及萼片是用红色的赛璐珞做成的。开发于一八六三年的赛璐珞是一种最古老而型态最不安定的塑料。玫瑰的叶子则是被着色为绿色的赛璐珞,我这样记载在笔记本上。
停下手,从眼镜的边缘看过去。在走廊前方远处有个人影,巨大的彩色玻璃窗上浮现着她黑色而奢华的轮廓。彩色玻璃上描绘的是旧约圣经中不知道是所多玛还是杰里科还是所罗门的神殿被业火吞噬,无声无息地被消灭的一个场景。在火焰形成的红色与橙色扭曲出来的无数羽毛以及石材、石柱、浮现雕刻的墙壁包围中,从正中间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色洋装的渺小人影,她的轮廓缓缓地扩大走近。
我祈祷着她是一名死人。我的秘密愿望是,在这里与那个死亡的少女相恋。死亡的少女,只要是死亡的少女不管是谁都可以。我不是一个挑嘴的人。
我说给别人听的谎言是,这是为了针对产业革命期人造花技术的进步所做的调查,是为了题目叫自然与匠意?四五六的学位论文所做的调查,我的年纪会这么大,是因为我是个硕士生的关系。
少女的头发既长且红。现在这个时代,如果不是很正统的宗教信徒,是不会留那种头发的。从脚架的高度看过去,少女彷佛很容易就被折断的纤细手臂及脚让我多看了她好几次,让人以为我是不是应该去诊断是否有恋童癖。
这玫瑰虽然不是年代最古老的标本,但是我装作正在调查最脆弱的标本。雌性器,也就是包含柱头、花柱与子房的雌蕊是用喷射成型做成的。雄性器,也就是雄蕊是用花丝与小玻璃珠的花药所构成的。
虽然我的工作之一是必须要让庭院长出鲜花,但是我做不到。我连一根杂草都没办法栽培。
我说给我自己听的谎言是,来到这里是为了要收集花朵,是为了收集装饰屋里的鲜花。我偷出人造花放入庭院中,雇主只会从室内看庭院的。所以我在光秃秃的地面上铺满人造的羊齿与常春藤的绿色,竖起人造的季节花。只要不仔细凝视的话,就可以看起来是个美丽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