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7)

混杂在舞曲的噪音中,传来了女人啜泣的声音。于是我把电话挂上。

光是要在小牛肉片上洒面包粉都已经很费神了,这世界还希望把鼓励他人重新站起来的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一只手握着电话筒,想要用另一只手让面包粉沾在肉片上  将切成薄片的肉沾上蛋汁后翻到另一面,再把多余的蛋汁沥干后洒上面包粉。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使用薄切肉片最麻烦的地方是,面包粉很难平均沾在肉片上。到处可以看到底下的肉片露出来,但是如果把面包粉洒得太厚的话,又会让人吃不出来里头究竟包的是什么。

以前我还觉得这种事情很有趣,考虑要自杀的人会打电话过来,女人们会打电话过来。我就跟我养的金鱼独处,只穿着一条内裤站在杂乱的厨房里。一边在猪肉片之类的东西上洒着面包粉,一边倾听着某个人的祈祷,然后给予对方建议或惩罚。

男人会打电话过来,会在我正熟睡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如果不把电话线拔掉的话,一整个晚上都会有这样的电话打进来。今晚也大约在酒吧关店过后的时间,铁定会有不知是哪里的丧家犬打电话过来,说自己正盘坐在公寓的地板上。说自己只要睡着就一定会梦到可怕的恶梦,在梦中,载满了乘客的飞机会坠落,那梦境充满了临场感,可是却没有人会想要想办法做些什么。无法入眠,没有可以求救的对象。告诉我现在正用霰弹枪抵着自己的下颚,要我告诉他一个放弃扣下扳机的理由。

害怕在知道未来的状况下活下去,害怕在没有办法拯救任何人的情况下活下去。

像这样的病人会打电话过来,像这样的慢性病患者会打电话过来。他们会打电话过来,排解我小小的无聊。这比电视节目要好多了。

我这么说,就下手啊。我的眼睛只醒了一半,时间是深夜三点,而明天还有工作。我这么说,快点,在我还没再次睡着前快点扣下扳机。

我这么说,这个世界没有美丽到值得留下来受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我一天有大半的时间花在从事屋内清洁业者的工作,我是全职的奴隶,兼差的神。

根据过去的经验,最好在扳机发出声音的瞬间把电话筒远离耳朵会比较好。一阵巨大的声响及杂音后,某个地方的电话筒就会掉落在地板上。我是最后与他对话的人,而就在耳朵中回荡的声响消散前,我再度进入梦乡。

隔周,我寻找着讣闻,那个六吋大小的字段。讣闻是必要的,不然,没办法分辨究竟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抑或只是一场梦境。

我不期待你会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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