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迷上的烟斗,需要调整呼吸,沉静地填烟丝,压三次斗,一呼一吸,安坐不动,鉴赏烟气在嘴鼻之间来回,感受微妙的香气。心理分析的观点看,建明渴望冷静。他可能需要做一个极大的决断。他终日沉默不语,有时候甚至微笑,以至于罗敏怀疑地问:“你最近没什么事吧,怎么老在家待着,是失业了吗?”
建明说:“最近在仔细体悟人生,修身养性。”
今生并不了解情况,很高兴地说:“消停点儿好,别老整事儿。”
只有建明自己在心底深处最清楚,那里藏着一个炸弹,最迟年底会爆。一切假象,不过是罪犯知道自己要被抓捕前短暂的平静,是死刑犯临终前的安宁。无论如何,表面上看,世界和平了。
《新醉拳》有几个目标导演在选择,其中最有可能的是李华超。老李是香港人,很多年前来京发展。他是香港电影衰落、内地电影崛起的见证者。老李在八十年代初至九十年代初的香港电影的“捞金时代”入行。当时徐克、许鞍华、谭家明、方育平一批导演除了掀起了香港电影新浪潮以外,还开设了一些非职业性的电影学校,用以拉外行入伙。老李就是在此学成。据说和他一起从厂工干起的就有著名的《无间道》导演刘伟强,而他在新艺城时期的办公室做杂务的同事是同样著名的叶伟信。说到这些名人,老李总是淡淡地感叹,一人一个命。
后来香港电影衰落了,老李又从香港来北京,一开始接一些广告拍,干各种片子的执行导演,后来开始做一些低成本的电视电影。香港人就这点好,不把自己当艺术家,谋生放在第一位的。虽然才四十多,老李已经满头白发,配上他花白的短胡须,你能感到岁月的风霜并非形容词,而是名词。建明和老李坐在北影厂对面的园丁咖啡。透过玻璃窗看得见北影厂门口上百个在等待机会的群众演员。建民感慨,北京有上千个追梦的导演,还有上万个想变成王宝强的群众演员。
建明能模糊地意识到人生的某种玄妙。十年前,他在胶东农村的镇上处理田间地头的纠纷,十年后竟然坐在北影厂门口决定是否和一个导演合作。如果说遇见婚外情不是宿命是性格,那么人的职业呢,是命运安排吗?他决定网上问问穆岚。
“第一天上班,我骑着一辆大国防牌加重车去镇上报到。那是春天,万物勃发。镇上的路两旁的树上挂着奇怪的东西,当地人说,那是牛的胎衣。在这个养牛大镇是个美好的兆头。”建明要给没有内地农村经验的老李讲得仔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