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墨》真美(2)

我出生时起卡洛琳就认得我。为她送终对我来说是一种特殊的光荣。我父亲死后,在大妈眼里我成了一家之主,对于这个家庭,她献出了半个世纪的忠诚与热爱。不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也不是主仆间的关系。直到今天,她仍然是我最早记忆的一部分,倒不是作为一个人,而是作为我行为准则和我物质福利可靠的一个源泉,也是积极、持久的感情与爱的一个源泉。她也是正直行为的一个积极、持久的准则。从她那里,我学会了说真话、不浪费、体贴弱者、尊重长者。我见到了一种对于一个不属于她的家庭的忠诚,对并非她己出的子女的深情与挚爱。

她生下来就处在受奴役的状态中,她皮肤黑,最初进入成年时她是在她诞生地的黑暗、悲惨的历史阶段中度过的。她经历过盛衰变嬗,可这些都不是她造成的;她体会到忧虑与哀伤,其实这些甚至都还不是她自己的忧虑与哀伤。别人为此付给她工钱,可是能够付给她的也仅仅是钱而已。何况她得到的从来就不多,因此她一生可以说是身无长物。可是连这一点她也默默地接受下来,既没有异议也没有算计和怨言,正因为不考虑这一切,她赢得了她奉献出忠诚与挚爱的一家人的感激和敬爱,也获得了热爱她、失去她的异族人的哀悼与痛惜。

她曾诞生、生活与侍奉,后来又去世了,如今她受到哀悼;如果世界上真有天堂,她一定已经到那里了。

有一个叫温源宁的中国人,他用英文写了一本小书,是专门记他认识的人,有很多的文化名人,也是十多年前读过的了。记不得是谁译的,译得真美,我没有这本书,书不厚,我从龚明德先生处借来复印了一份,好像是湖南出的,书名叫《一知半解》。最近有家出版社也出了,不过做得不好,也改了书名,新增了些其他文章,我还没有下决心买。

入夜,窗外小雨淅沥,打在雨棚上,如同与蕉叶私语。女儿说,她最喜在雨夜睡觉。

静坐沙发上,翻开《历代小品大观》,温习张岱、苏轼小品,钟爱有加。与旺夫说,西湖湖心亭我们去时,如集市,看张岱所记《湖心亭看雪》,水墨画意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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