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龄公主》第四章(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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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立即给德龄写了回信:“亲爱的德龄:夜明珠事件进一步证明我是对的,在那个古老黑暗的东方王宫里,以后还会发生各种各样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你信吗?一个专制的太后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至于那颗夜明珠,你放心好了,那是我的姑父姑母在我的十八岁成人礼上作为珍贵礼物送给我的……”

怀特写完信之后,就直奔裕家找勋龄去了——他必须仰仗勋龄,以报纸为媒介才能把信送交恋人之手。另外,他日前接到勋龄的信,说是牙疼得不行,需要他的帮助。

勋龄的牙疼已经闹了一个礼拜了,腮帮子肿了一大块,此时他正坐在客厅里,皱着眉头,勉强喝下一小口茶。小顺子来报:“二少爷,舅老爷请的大夫来了,在门口候着呢。”勋龄吓得直摆手:“你就说我不在,让他回去吧。我吃他的那些苦药吃得都要吐了,牙可是越来越疼。”小顺子道:“可我已经说您在家了!”勋龄喝道:“你怎么这么笨呢,快想办法!”

小顺子只好将二少爷素日里给的赏钱给大夫:“大夫,这是给您的,少爷已经睡着了,你改日再来吧。”没想到那大夫还推辞:“无功不受禄。我就在此恭候少爷醒来吧。”小顺子傻了眼,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就在这时,怀特来了。

怀特径直往里走,那大夫也要跟着进,被小顺子拦住,情急之下小顺子说滑了嘴,小顺子说怀特是自己家里人,大夫吓了一跳道:“那不是个洋人吗?怎么会是你家亲戚?”小顺子话赶话地说:“洋人怎么不能是我家亲戚?实话告诉你,他是我家没过门儿的姑爷!”那大夫吓得抱头鼠窜,逢人便说,裕庚真是亲洋亲到家了,竟把姑娘许配给了洋人,听者无不惊骇。

却说怀特给勋龄治牙在当时却成了一件大事。裕家的叔伯兄弟们听说,全都来了,严肃地围成一圈坐着,勋龄坐在中间,怀特头上戴上了反光镜,从医疗箱里拿出一个尖头带小镜子的工具。舅老爷心里嘀咕道:“敢情洋人也用照妖镜?”大伯道:“他拿的那根针,是不是要扎勋龄啊?”二伯道:“只要洋鬼子敢造次,咱们就跟他没完。”舅老爷道:“老佛爷不是说了要跟洋人亲善吗,咱们还不能得罪他。”二伯道:“那我可不管,只要他动了咱侄子,他就别想活着出去。”

只见那怀特轻轻地敲了一下勋龄的牙,勋龄呻吟了一声。怀特道:“我找到你的病根了,这两颗牙都有炎症。”四叔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虎视眈眈地走上前道:“大侄子,是不是这洋人不老实?”勋龄忙摆摆手道:“四叔,不是,这是在找病根呢。”二伯不放心地看了一下怀特的箱子,里面全是各种小锤子、小钻、消毒水一类的东西,他拉了拉怀特的袖子,指了指工具又指指勋龄的牙:“这些铁家伙,都是用在牙上的?”怀特点点头道:“是的,全都是。”二伯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如此对待?”怀特觉着好笑,于是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那该怎么对待?”

治了两个时辰,叔伯大爷们也都乏了,也都不言声儿了,东倒西歪地躺倒了。最后,勋龄一直捂着腮帮子的手终于放下来了。

三天之后,裕家大宴宾客。怀特被当作贵客坐在主宾席上,与裕家的亲戚一起吃饭喝酒。勋龄的牙显然已经好了,他大口地吃着一块烤鹿肉,吃得很香。二伯笑道:“看来勋龄的牙真的好了,治牙还是洋人行。”四叔附和道:“就是,那些铁家伙看着吓人,还是能治病的,看来是良药苦口呀。”大伯不耐烦道:“那不是药管用,是医生管用。来,怀特,我敬你一杯。”怀特卖弄着刚学来的中国话:“岂敢,岂敢。”然后一饮而尽。二伯叫道:“好酒量,够交情。”怀特就那么一杯杯地喝着,来者不拒,最后扑通倒地。

美国洋大夫治好裕家二少爷的事,迅速传遍了清宫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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