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学校附近一家电厂放电影,也发电影票,但不要钱。不知艾米从哪里弄来的电影票,他请麦子看电影。刚开始麦子推辞不去,艾米说又不单独请你一个人,还有其他同学,她才答应了。果然,一起看电影的另有住在她隔壁宿舍一个比麦子高一届的胖女生,麦子心中才释然。
传递纸条成为艾米和麦子交流的主要方式。每当遇见一堂无关紧要的公共课,麦子就会偷偷翻开一本包了教科书封皮的小说。不一会儿艾米的纸条扔过来,麦子的纸条再传过去,两人似乎十分地默契,十分地心照不宣。
然而有一天,麦子正捧着《百年孤独》为布恩蒂亚家族的命运担忧,却收到了艾米这样一张纸条:“等我有钱了,我用馒头蘸糖吃,我想蘸红糖就蘸红糖,想蘸白糖就蘸白糖;等我有钱了,我买袜子买两双,我左边穿着丝光袜,右边穿着尼龙袜;等我有钱了,我买汽车买两部,一部出租车,一部公交车,我想坐出租就坐出租,我想挤公交就挤公交……”麦子没有看完便把纸条扔在地上。她对这样的肤浅和幼稚感到从未有过的厌烦。她没有回应那张纸条。以后,不管艾米是不是逗她开心,无论他做什么,麦子都不理睬他。
麦子对艾米突然间的不理不睬,艾米并未太放在心上。他似乎已经认定她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而对于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他们的关系就此冷淡下来。
半年后,艾米与曾经一起看过电影的那名胖胖的矮女生谈恋爱的消息传遍校园,还没有完成学业的胖女生毅然决然随同刚毕业的艾米奔赴他的家乡——陇西山区农村。他们打算在那里开一家私人诊所。
这样的消息对麦子来说还谈不上打击。但她依然有了被抛弃的感觉,尽管她和艾米的关系从来就没有明朗过。
看着住在隔壁宿舍的胖女生欢天喜地收拾好行装,像皮球一样笨拙地扑腾下楼梯,再扑腾出校园,和艾米手拉手地走了,麦子这才想到,从小就接受了困难时期艰苦教育的艾米真的有点饥不择食;或者,他当初请自己看电影本身就是为了找一个遮掩他和胖女生的“电灯泡”;再或者,自己充其量和那个胖女生一样,都只不过是他糖罐儿里的一小撮红糖或者白糖,他从中做了一下简单的选择……而每当一个人在生活寡淡的时候想调剂一下口味,选择一撮红糖或者白糖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只不过看哪个糖罐儿拿起来顺手罢了。这么一想,麦子多少有点为自己伤感。
艾米和胖女生两个人有些轰轰烈烈地走了。不久麦子发现,她周围的许多男生女生置学校规定于不顾,投入了一场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以后的校园生活中,麦子也想试着让自己爱上一个人。但是不行,她逐渐发现在自己身边的男孩都无从选择。他们惊叹她的美貌,欣赏她的舞蹈,却并不比艾米高明多少,仅仅处在幼稚和浅薄的爱情“实习”阶段;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一副厚实沉稳的胸脯供她依靠。那个久远的有着一片草地和一栋木屋的画面总是撞进麦子的脑海,那才是她梦想的感情归宿和心的彼岸。后来她想,既然爱无所依傍,那就不是爱了,她宁愿选择孤独;既然梦想还在,她可以继续等待,等待一个她心目中的男人出现。尽管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出现。
就这样,三年之后,一无所获的麦子揣着一本不包分配的专科毕业证书和一封就业推荐信离开学校,提着那只沉重的紫红色皮箱又回到砂城,回到她曾经厌倦的家中。
从此,她的生活更加沉闷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