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望山河》后记 一个人的科学觉醒(2)

地理的、历史的、人文的、科学的、环境的……都挤在这一条雄伟荒凉的峡谷里,磕磕碰碰--只有长江三峡能与之相比。在十多年的时间里,走完了黄河中游的晋陕大峡谷--其间还数次去长江三峡--黄河大峡谷这本尘封破碎的大书,还是没有完全读懂。

2011年中秋,阴有雨。我从陕北榆林出发,经佳县,又一次进入晋陕大峡谷,沿黄河南下。过碛口古镇,又折向陕西耀县,看孙思邈的药王山,最后来到司马迁的故乡韩城,到了黄河的龙门--那里也是晋陕大峡谷的终点。

浑黄的河水从百余米宽的峡谷中咆哮而出,一个漩涡接一个漩涡--大抵,逆水而上的“鲤鱼”是很难跳过这道“坎”的,“鲤鱼跳龙门”只是古代读书人的愿望罢了--铁索桥、公路桥、铁路桥和高速公路桥挨挨挤挤,横绝在谷口。

黄河出龙门后便倏地舒展开来了,水面宽阔,浩浩荡荡,奔向潼关,心情也为之豁然。

离开龙门后,来到了黄河边被称为梁山的小山下--那是塬首之所在。悬崖峭壁之上,隐约聚着一组建筑,司马迁就长眠在那里。

登山与读史,往往不可分,更何况面对的是前贤人格与思想筑就的高峰。此时大雨如注,登山的石级上流水纵横,如急湍的沟渠,步步惊心--我仰望峰顶,想着《史记》中的一些篇什、一些故事、一些名句,不觉雨水淋湿全身。

大雨中,一步一步攀援耸立在这片古老土地上的高峰,我想,司马迁不只记下了数千年来的历史,不只创造了一种史书的文本--太史公的春秋史笔,横绝旧时的激流,足以使那些胡作非为者、私欲无限膨胀者、权力不受约束者,在决策之前、在行事之中,心存些许畏惧,不敢放肆。--在古老的司马迁祠里,悬挂着一面明镜。

虽然我不是历史学家,此时却忽然明白,对同样伟大的河流长江、同样雄伟的峡谷,该写些什么。--知识不只是记叙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创造过什么辉煌业绩的乐章,也不是记录感叹如烟往事的“断简残篇”、野史笔记。知识首先是一份责任,一份担当,一种整体把握和判断,还有,作为后来者对历史进程的科学理解和解读。

于是,在走出晋陕大峡谷后,在不见月光的中秋之夜,在韩城的一家快捷旅店里,听着屋外潇潇的风雨声,打开电脑,开始本书最后两个章节的写作--此时,遥想着春天里长江中下游洞庭湖与鄱阳湖因缺水而引发的生态环境问题,地方部门与学界、民间的争论不断。衰草连天落日愁,呜咽千年水怎流?

昼苦短夜长,水真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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