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沉默如谜的呼吸
“摩登天空”唱片公司的老板沈黎晖送给我几张碟,都是他们自己的厂牌,我扔在家里,偶尔听一听,其中就有一张碟叫《沉默如谜的呼吸》,是歌手周云蓬的第一张专辑。
我对周云蓬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组织“大场”诗歌朗诵会的时候,巫昂推荐了他,说他朗诵的现场感极好,果然,那个坐在乱哄哄的台下,戴一副墨镜,需要人搀扶的中年男子上台后,用他极富感染力的嗓音征服了所有观众。
“活着是兄弟,死了下地狱”,前不久,我再次在“愚公移山”酒吧他的小型演唱会上听到了他朗诵诗。北京的圈子很奇怪,杂合之气由来已久,文艺青年与传媒记者免不了打情骂俏、沾亲带故,混着混着就混到一起去了。
这只是个表象,欢宴散去,各自回住处,该骂的接着骂、该捧的继续捧,前一天还屁股坐在大腿上,后一日便报纸上见了红。文娱记者的私生活,其实跟烟花一样寂寞——你的绚烂,大家还隐约记得,你的死活,已是无人顾及得了的。
不止一个人跟我提到一个年轻女记者的死亡。更有有心人将她的相片贴在BBS上,星巴克口杯、金属外壳的手机后面是一张青春的、俊美的、活力四射的笑脸。她叫符郁,《经济观察报》记者,2005年1月2日卒于北京住处,原因是煤气中毒,她的博客名字叫“天子呼来不上床”,她留下的最后一篇网络日志是2004年12月31日写的,标题叫《下世纪再与你嬉戏》:“现实与理想同样叫人丧气失望。不如,我们下世纪再嬉戏。”
符郁的离去,让我耳边响起周云蓬的歌:沉默如谜的呼吸。这尽管是个偶然事件,换一种活法(不做记者)或换一种死法(不死于呼吸)都已经失去意义,但是,记者的生存境况还是免不了让人忧心忡忡。做记者便是选择了一种浮光掠影式的生活方式,典型的“飘一代”,不扎根、只扎堆,敏感、好奇与冲动支配着大脑,在新闻纸和影像里炮制现实与幻觉,骨子里的批判意识和精英意识在举头三尺之处被照亮,话语权比贞操还宝贵,或比春药还滥情。
但这些好玩的际遇,终归不敌现实,被一些小小的玩笑锁定,被恶魔般的命运窒息,正如一个电动的芭比娃娃,被拔了插头,世界停滞了,灵魂飘到上空,你的记录与嬉戏我们再也看不到。
不要忘记两年前,小说家闻树国从天津来到北京,担任《文学故事报》的主编(又是一个文艺青年染指传媒的故事?),死于出租房,死于冬天,原因同样是煤气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