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罗连体人之谜》方块J(1)

“这可非同小可,”埃勒里慢慢地说,“你什么时候丢失它的?”他本能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那枚造型奇特的漂亮戒指正闪闪发亮,这个小饰物是前不久在佛罗伦萨用不多的几千里拉买下的。

“丢失!”警官抬起手来,“它一直都在呀,艾尔。昨晚、今早都在。真是见鬼了,我记得十二点半我看表时它还在我的无名指上。”

“再回想一下。”埃勒里认真地说,“我想起来了,昨晚我离开你去睡觉时,我还看见它在你的手上,而今天凌晨两点我在地板上发现你时,我没看到它。”他的脸沉了下来,“不错,它被人偷去了!”

“这样看来,”警官无可奈何地说,“肯定是被偷去了。被那个把我麻醉了,又把泽维尔毒死的恶人偷去的!”

“毫无疑问。先别着急。”埃勒里迈着大步在屋里来回走动,显得很激动,“到目前为止,我对你的戒指被盗更感兴趣。这多冒险呀!为了什么目的?一枚值不了多少钱的普通的婚戒,式样也陈旧,在当铺里也换不了几个钱!”

“不管怎么说,它是没了,”警官说,“可是,上帝啊,偷什么不好,非要偷我最看重的东西。它是属于你母亲的,我的儿子,对我来说可不是一笔钱的问题。”他开始向门口走去。

“嘿!”埃勒里叫道,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挖地三尺我也要把它找回来!”

“别犯傻了,爸。沉住气,”埃勒里急切地说,“别把事情搞砸了。我跟你说,这戒指是个关键!我现在还说不清为什么,但我想起来了,这里先前也提到过丢失不值钱的戒指的事——”

“嗯?”警官皱起眉头等待下文。

“这里面是有文章。我知道,但要给我时间。到处乱翻不是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那个贼也肯定不会笨到随身带着它的地步,你即使在屋子里的某个角落把它找出来,也仍然不知道是谁藏起它的。不妨先随它去吧,听我的。但时间不会长的。”

“那好吧。但我会老想着这件事的。在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之前——如果能离开的话——我得找到它或弄清楚原因。”对不久的未来也缺乏把握,所以话说得也不那么充满信心。

大火正不可阻挡地扑上来,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山顶,也包括这里的几个住客。身心俱疲的人们,精神上也陷入混乱。带着血腥味的恶意在他们心里悄悄地滋长,那势头一点儿也不亚于从树木的梢头一个劲向上蹿动的威胁。再也无须掩饰,女人歇斯底里,男人面色苍白、忧心忡忡。随着日头升起,那股炙热更难抵挡。空中到处飘着烟尘和木炭灰,弄得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洁。已没有更安全的地方可逃。屋里不管怎么说还是比户外好受些,只是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根本不流动,但他们中间还是有人——尤其是女人们——敢单独到卧室的盥洗室里去洗个淋浴,轻松一下。大家都怕单独待着,也怕彼此在一起,怕沉默,怕火。

那种亲密的谈话一句也没有了。独处的恐惧把他们聚拢到一起,但他们并不是单纯地坐着,而是用最赤裸裸的怀疑目光彼此打量。他们的神经已变得极度敏感。警官刚与史密斯争执了一番。福里斯特小姐寻衅似的跟福尔摩斯医生没话找话说,而后者却固执地一言不发。泽维尔夫人厉声呵斥卡罗双胞胎兄弟,因为这哥俩老是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卡罗夫人替儿子辩白几句,两个女人差一点儿又恶语相向……一切都像噩梦一样可怕得不真实。浓烟团向他们不停地推近,灵魂已先被心里的魔鬼打入十八层地狱。

面包是一片也没有了。他们在餐厅的大桌子旁边进食,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只是为了从那些听装罐头里获得必要的营养,味同嚼蜡。时不时地他们还无望地朝奎因父子瞥上两眼。尽管父子二人神情漠然,但众人似有共识:如蒙得救,那救星也只能是他们。但父子俩只是闷头吃东西,什么话也不说,理由也简单:无话可说!

吃完午餐,他们还是不知道该干什么。杂志捧在面前,目光扫过,什么也看不见;每个人都在想心事,就是没人说出来。不知是出于什么奇怪的原因,人们觉得马克·泽维尔的被谋杀比这里一家之主的被谋杀更可悲。那身材高大的律师有着鲜明的个性。谨言慎行,郁郁寡欢,尽管总是皱眉颦颜,但有他在场,屋里的气氛还不致太过沉闷;而现在他不在了,每个人都切身体会到了他的缺席。沉默更让人痛苦。

这时他们开始咳嗽,眼睛疼,浑身冒汗。

警官再也憋不住了。“听我说!”他突然高叫,吓得大家一愣,“再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都会发疯的。你们为什么不上楼去好好洗个淋浴,或者玩个游戏什么的?”他红着脸摆摆手,“像一群伸着舌头的奶牛在这里一个劲地瞎转悠有什么用?去吧,你们大家!赶快!”

福尔摩斯医生啃着自己发白的指关节。“女士们害怕,警官。”

“害怕!怕什么?”

“怕一个人独处。”

“哼,可这里也有人连下地狱都不怕呢。”然后老先生又心软了,“好吧,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想。如果你们要去的话,”他的语气里又增加了讽刺的意味,“我们可以护送你们到房间,一个挨一个地。”

“别开玩笑了,警官,”卡罗夫人有气无力地说,“那——那只会让人更紧张。”

“可是,我认为警官是对的,”福里斯特小姐说着把手中《名利场》的过刊重重地放下,“我要上楼去把自己泡在山泉水里,看看连杀两人的恶棍能把我怎么样!”

“这才是好样的,”警官说着用锐利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如果你们大伙儿都有这样的心态,我们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这是二十世纪,大白天的,你们都不聋不瞎,还有什么可怕的?你们这些人呀,可真行!”

过了一会儿,屋里就只剩下奎因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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