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克洛达赫早早醒来。家里没有任何新鲜事发生。克洛达赫一向醒得很早。有了孩子就得这样身不由己。他们不是大声嚷嚷着要吃东西，就是爬上床，挤在你和丈夫中间，要么在星期六早晨六点半钟跑进厨房，把平底锅弄得当啷当啷直响，让你听了一阵阵揪心。
今天早晨，轮到他们施展那预兆不祥似的、当啷当啷弄响平底锅的本领。她最后会发现她五岁的儿子克雷格正在教两岁半的女儿莫莉怎样炒鸡蛋。他们用的原料有面粉，水，橄榄油，番茄酱，棕色调味汁，醋，可可粉，生日蜡烛，当然还有鸡蛋。一共九样，再加上蛋壳。楼下传来的噪音告诉克洛达赫，此时厨房里正在发生一件可怕的事情，但她觉得太累或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懒得起身去干涉他们。
克洛达赫散漫失神的目光没有聚焦于任何物体，她躺在床上，听着楼下厨房里几张椅子被两个孩子在瓷砖地面上吱嘎吱嘎地拖来拖去，刚买回一个月的西曼帝克①碗橱的门被他们砰砰啪啪地打开又关上，乐克勒塞②煎锅连续不停地遭到当啷当啷的敲击。
身边，仍在鼾睡的迪兰动弹了一下，伸出胳膊搂住她，她舒适地依偎着他的身体，寻求片刻的慰藉。接着，就在她感到他勃旺的性欲渐渐漫溢到她腹部之际，一阵惯常的勉强迟疑使她动作僵硬，疲倦地挪开身体。
不要做爱，她受不了这个。她需要他的爱抚。但是每当她转过身子紧贴着他寻求安慰时，他的性欲便被陡然激发起来，尤其是在早晨。每当她偏转身子背对着他时，心里都会浮起几分歉疚，但并不足以令她顺从对方。
夜里他的机会较好，特别是在她几杯酒落肚之后。她剥夺他“性福”的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一个月，因为她十分惧怕由此可能引起的后果。于是，当最后期限逼近之时，她总是巧妙地装扮成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表现出的床上功夫、热情程度和创造性，都与灌入肚中的杜松子酒量成正比。
迪兰又朝她挨过来，她倏地钻过被单，让他扑了个空，透出一股历经数月训练养成的灵巧劲儿。
一阵歇斯底里的煎锅和铲子互相撞击的哐当哐当声从厨房里传上来。
“这两个小兔崽子，”迪兰睡眼蒙眬地咕哝着。“他们非把我们的房子震垮不可。”
“我去喝住他们。”现在起身没什么问题了。等到艾什林当天早晨晚些时候登门时，梦魇般的炒鸡蛋事件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眼下令人头疼的是早餐桌上的棘手难题。
克洛达赫去开门时，正跟模样讨人喜欢、一头亚麻色秀发的莫莉就羊毛开衫的穿着问题进行一场颇为复杂的谈判。莫莉执意要穿那件橘黄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