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台湾》少年芹壁(1)

少年芹壁

海天交界的一条线非常清楚,他坐在山坡的一块岩石上,呆呆看着那一条线,看了很久,好像惧怕那条线突然消逝了,不敢轻易移开视线。

“阿霖,把遮阳伞收一下——”

母亲呼唤他的时候,大约是太阳刚好要从壁山对面的海平面上向下沉落的时候。

他走回到家门口一片平台上,平台置放了六七张木桌,为了防止白日烈日炙烤,每一张桌子旁都设了一张大篷顶的遮阳伞。但是因为海面上水的反光非常强,在夏日的白天,即使有遮阳伞也没有什么用。大部分的旅客还是躲在民宿的房间中吹冷气,只有到日落时分才纷纷从房间走出来,到户外平台上看夕阳,等待月亮从芹山与壁山的山顶上缓缓上升。

一对姓山崎的日本年轻夫妇,带着一岁左右的男孩,坐在平台一边看阿霖收遮阳伞。

小男孩对阿霖收伞的动作很好奇,定定地看着伞布一折一折叠起,用带子捆好,一束一束沿着房屋的檐下排列着。

阿霖的母亲端了两杯青黄色的饮料给山崎夫妇,山崎夫妇有礼貌地道谢,并且询问是什么茶。

“乌龙?”山崎先生以为是台湾的冻顶。

“No,”阿霖母亲说,“金银花——”

对方听不懂,母亲就叫阿霖过来翻译,阿霖腼腆地笑着,他其实也不知道“金银花”英语该怎么说,但母亲始终觉得他是芹壁唯一通外语的人才,而外语,不管英语、德语、法语、日语,对母亲而言,通通是一样的。

阿霖常常因此抓着头皮,硬生生跟一个瑞典人或日本人翻译母亲的话语。

大多时候,语言的尴尬过后,无论对方懂或者不懂,在品尝沁凉的液体时,一律都发出赞叹美味的表情与声音,这时,母亲看着旅客的脸,满意地微笑着,她的满意,包括着金银花茶,也包括着阿霖。

阿霖忧郁的时候,母亲却是看不见的。

夜晚十点左右,劳累一天的母亲通常都入睡了,第二天清晨她要早起为民宿的客人做早餐,一碟夹了蛋的继光饼,一杯奶茶或咖啡,很简单,但人多的时候还是要阿霖一起帮忙。

在游客称赞阿霖孝顺或懂事的时候,母亲习惯性会上前摸摸阿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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