嫟,你的智慧与勇气是我所不能理解的。我只能抄录下你的话,在纸、镜子与一切可书写处,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拼写,试图找出你的灵魂以及你是谁。这些句子有的是宋体,有的是楷体,有的是隶书,有的是魏碑,还有狂草与王羲之的那种行书。我相信这样的书写能把另一个世界的物质悄悄转移到纸张上来。但当我抄完最后一个句子,我手上出现一副扑克牌,并不是完整的,不清楚具体遗失了哪张牌,或许是红桃Q,或许是梅花四。我摊开牌,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我又摊开一张,是另外一个陌生女人的脸。我不清楚她们与你有什么样的联系,不得不把这些牌全部摊在桌面。我还是无法穷尽其中的可能,更没有找到你的容颜(你的脸庞是对世界无限奇妙性的诗意概括)。
耳边响起低沉的隆隆声,像是海螺中的海浪声一样。水从祭台下方涌出,被月亮照着,是那样惊心动魄。一些血,不知从哪里滴下的,在水里,宛若活物,有鳞甲与腮,慢慢游动。嫟,离开稀城的三日(相当于人间三年),我已经明白“世界需要暴力实现它的意图,那种对复杂性的追求,对熵的最终渴望”,明白了“人,作为彰显宇宙那一小部分真相的凝结,必杀戮,必掠夺,必以仇人之血濯洗刀锋”,但我还是怨恨--并非怨恨你,而是怨恨自己的无能,我若是那伟大的王,是让整个欧洲战栗的成吉思汗,我会灭绝稀城,灭绝其语言、文字、建筑、绘画、宗教、习俗以及所有的男女老少。若你求我赦免,我会赦免,但将用长鞭抽打你的胸部、小腹、臀。若你不开口哀求,我将不赦一人,不取一物。
嫟,你要知道我的恨。
嫟,你要知道你的美丽正是你的罪。
嫟,今夜,我并未带来弯刀、弓箭、咆哮的战马、云梯、抛石车,以及十万铁甲。
嫟,我只带来了我自己。
当那中年男子举起利刃,我将摒出眼球,俯于你双足之下。唯有如此,我才能摆脱自我的折磨,唯祈愿若有来世,你是猎人,我便是匍匐在你脚下的驯鹿;你是渔夫,我便是把腮帮穿透于鱼钩上的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