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凤凰,偶临梵净
生出“去凤凰”之念是在2002年春,彼时我到北京刚半年。某天在万圣书园购得祝勇的散文集《凤凰——草鞋下的故乡》,阅读之后便有一种念想萦绕于心间。虽然此前读过沈从文的代表作《边城》,知道沈是凤凰人氏,亦知道凤凰被称作“中国最美丽的小城”,对其向往之,但终究未如愿。祝勇的这本专题散文集充当了润滑剂,他以沈从文粉丝之心态在凤凰生活多日,浸淫其中,遂成此书。而我,则由此生发凤凰情愫,并紧接着找了沈从文的一系列作品来读。从那时开始,要去凤凰看看的心愿于我是根深蒂固了。我甚至凭借地理知识把一段未来的凤凰之旅写进小说中,倒也没人看出什么漏洞来。
其实我的家乡在沅水下游,离沅水上游的凤凰并不算远。只是各种机缘不凑巧,直到如今才得以成行。此时离当年的“凤凰初恋”已有八年多了。辞职迎接新的求学生涯,我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去南方走一趟。国外盛行的“间隔年”太奢侈,有个“间隔月”我也满足了。凤凰是我此行的第二站,亦是其中未曾去到的“新地方”之首站。
2010年7月21日 星期三 晴
从长沙到凤凰,坐大巴花了五个多小时。一路上我几乎都盯着窗外,长(沙)吉(首)高速本是一条适于观光的公路。窗外绿树青山,田野人家,好不惬意。愈远,愈觉得那些屋舍呈现出少数民族地区的建筑风格来,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到吉首后经由市区然后走普通公路,很多次都是盘山而上,而那想象中的凤凰,似乎还在远方。因为,那条宽阔的大河——沱江,还未曾见到。
沈从文曾经这样描述凤凰的所在——“若从一百年前某种较旧一点的地图上寻找,当可有黔北、川东、湘西一处极偏僻的角隅上,发现一个名为‘镇竿’的小点,那里同别的小点一样,事实上应当有一个城市,在那城市里,安顿下三五千人口……”如今的凤凰是湘西自治州下属的一个县,居民以苗族、土家族为主。至于“凤凰”这个美丽的名称,概因当地有座山形似凤凰。
晚上七时许,汽车终于抵达凤凰县城。下车后我便迷路了。从县城到古城,方向不得要领,又不愿开口问询,耽误了不少时辰。后来还是打车前往的。踏上古城的石板路,两旁都是酒肆、饭庄,烟火气甚重。再往里,就靠近沱江了,不闻潺潺流水,但闻歌声乐曲,加之游人众多,好不热闹。心下暗忖,这凤凰,什么时候变得如同酒吧街一般?简直是另一个版本的长沙化龙池嘛。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凤凰,不是我想象中的沱江。可是,时过境迁,昔日的小镇已成热门景区,大家都是来图个快乐的,我亦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埋怨呢?正是我们这些看客,凤凰才热闹起来的。我原以为的凤凰,恐怕还尘封在沈从文的那些书章里,在《湘行散记》里,在《湘西》里。
入住青旅费了不少周折,但结果还算满意,虽然住的是六人间。因是旺季,在网上没有预定到青旅(凤凰有两家),只好预定了一家“××青年旅社”,留手机号预约的。没想到在夜晚依地址竟找不到它(或许是我不愿意找到),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那就不能怪我爽约了。径直往东门城楼附近的青年旅舍去问问看,那是一处四合院,也叫“湖湘驿”,和昨晚在长沙住过的那家是同一名号。算是有缘,运气不错,还有个床位。同室的是一帮大学男生,已经来凤凰五天了,说是明天走。比之我的独行,结伴亦有结伴的好处吧。
这夜我在沱江边走了走,发现热闹之余夜景还是不错的,灯红酒绿,人来人往,怀揣各自的故事。先前所觉的嘈杂随即变成了生动。更何况还吃到了多年未食的冰凉粉,而且有夜市可逛。东门城楼下,有“流浪歌手”席地而坐,弹着吉他,唱着一些曾经或正在流行的歌曲。后来途经此地,似乎换了一拨人,还有人和着节拍转着摇铃。他们面前的地上点着蜡烛,他们的脸上笑意盈盈。对于此种身心自由的“流浪”,我很生羡慕。在沱江北岸的地摊买了串手机挂饰,木质的,刻着凤凰的吊脚楼。是现场制作的,摊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比起机器的模式化,这总归有点“独一无二”的感觉。虹桥北面的那条街烟火缭绕,那是烧烤的杰作。有种烤全鱼令人生畏,那鱼实在大得惊人,置于案板,任君选购。鱼之巨,我是不敢吃的。而高分贝的嗨唱不时从各间酒吧里传出。总之,凤凰的夜,一派活色生香。商贩们大都来自附近地区,即使讲普通话也有那么一股湘味。在凤凰,我反而没有了乡愁。
唯一不爽的是,昨天在长沙被烈日晒伤了后颈及肩膀处的皮肤,现在才觉得灼疼。后来找了家药店买了药膏回旅舍抹。晚上睡觉时想,明天即将看到的白天的凤凰,会是什么样的呢?至少不会那么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