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凄楚呜咽,饱含深情,又充满了浓浓的无望,气息似断未断,令人心痛如割。
仿佛看见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母亲,看见忍辱负重、备受虐打的母亲……
母亲沾染了血的手抚着我的脸,双眸含泪,却极力挤出微笑,“容儿,笑一个给母亲看。”
我笑不出来,可是母亲就要走了,我只能努力地笑,让她安心离去。
母亲吩咐表哥,让他不要将父亲虐打母亲致死这件事说出去,要他发下重誓,并要他照顾我。
表哥一一应了,泣不成声。
“容儿,乖,不哭……”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眸也越来越无神,“就算母亲不在你身边,母亲也会在天上看着你……你要勇敢地活下去,不让母亲失望,知道吗……你是羊家和孙家的女儿,从小就聪明,但你要勇敢、坚强,还要有胆识……容儿,记住,身为女儿家,美貌和才智不能决定你的一生……勇敢,坚强,胆识,才是最宝贵的……”
“容儿记住了。”突然,母亲阖上双眼,我惊叫,“母亲……母亲……母亲……”
“容儿……容儿……”
有人唤我,我愣愣地回神,司马颖焦急地问:“怎么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但我看得清楚,他的关心发自肺腑。
他搂着我,轻拍着我的背,“不要伤心。”
母亲过世三个月后,我从来没有再哭过,直至近来陈年往事被勾起,才数度饮泣。
此时此刻,我难抑心中伤痛,哭倒在他怀里,呜咽不成声。
十九年来,从来没有有过这样宽厚的肩膀让我依靠、让我尽情地哭,司马颖是第一人。
良久,我止了哭,他为我拭泪,温柔问道:“为什么你每次听《越人歌》,都哭得这么悲伤?”
我不语,默默抽噎。
“是否因为……你母亲?”
“嗯。”我哑声道,“母亲擅弹秦琵琶,一生只奏《越人歌》。”
“你母亲……”司马颖顿了片刻,叹气道,“其实,本王十岁那年,见过你,也见过你母亲。”
我不解地看他,他见过我和母亲?
他十岁,我八岁,还没回泰山南城。
他娓娓道来:“本王十岁封王,必须离开洛阳前往封地。那是太康十年(公元289年),本王行至洛阳城郊,忽然腹痛,就停了马车跑到树林里方便。忽然,本王听见女子的惨叫声,就赶紧整好衣袍过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记忆埋在深处,只是被埋葬了,并没有忘记。
他说的那件事,我想起来了。
“本王躲在一棵树后,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公子虐打一个女子,口中不停地骂着‘贱人’。那女子跪在地上求饶,一边哭一边解释,那公子根本不听,扇她耳光,踹她身子,毫不怜香惜玉,禽兽不如。本王猜想,这一男一女许是一对夫妻,本想上前劝阻,却被下属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