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基督受难(5)

“洁琼,听着,不管什么时候,到了什么地方,都不能忘记自己的父母,不能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教授回身凝视姑娘,语气沉重:“还有,学成之后一定要回到中国来,把全部才能献给自己的祖国。”

赵久真博士跟凌云竹是哥廷根大学物理学院时的同学,回到中国后也一直是好朋友。赵博士正好要去美国考察,凌云竹托他在赴美途中照顾丁洁琼。赵久真为此在上海多住了几天。等丁洁琼来后,先陪她到美国领事馆,再到领事馆指定的医院体检,之后是办签证和买船票。

现在,好了,总算登上了“格陵兰号”邮船,缓缓驶离上海港。辽阔江面上的无数帆影,穿梭般的小火轮,外滩的高楼巨厦都逐渐远去,终至消失。轮船开始在辽阔的东海上加速前行。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阴风呼啸,四顾茫茫,丁洁琼却一直伫立在甲板上,极目西望,满脸泪痕。赵久真一直默默伴随着她,不离左右。终于,博士轻声道:“洁琼,放心,我很快就会回中国,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齐鲁大学。一定能找到苏冠兰的。我一定帮助你们恢复联系。”

丁洁琼朝赵久真深深颔首。

赵久真有意转换话题:“说实话,我倒是对你不放心。”

姑娘望着博士。

“比方说,洁琼,你很漂亮,可以说非常漂亮。”赵久真斟字酌句,“这样,你就很容易受到异性的爱慕和追求。而你远在异国他乡,长期寂寞孤独……”

“很漂亮。非常漂亮。很容易受到异性的爱慕和追求。”姑娘淡然一笑,“我在金大五年也是这样呀,爱慕和追求过我的男子多得连我都记不清了。可是我从来没动过心,我的胸腔中只能容下冠兰一个人。您放心,今后也不会有两样的。”

“还有,加州理工学院是美国名牌大学,那里出过许多著名学者,包括诺贝尔奖获得者。你在那里镀金之后也可能成为名教授,甚至是世界第一流的科学家。”赵久真拖长声调,“而苏冠兰……”

“不,赵老师。”丁洁琼迎视博士,“第一,很多中国布尔乔亚喜欢把留学叫作‘镀金’,也确实有些人出国是为了‘镀金’。但我不是。我是为了真才实学,我也一定会求得真才实学。第二,将来,即使冠兰是个伙夫,农夫,清道夫,我对他的爱也不会变化。如果他无力出国,我就接他出去,或者我回国来跟他结婚。”在浓重的暮色中,丁洁琼目光炯炯:“倘若万一他由于这种或那种缘故不幸离开了人世——我就终身不嫁。”

“怎么能这样说呢,洁琼!”

“苏冠兰,苏冠兰,”朱尔同连声叫着,一脚踹开房门,跌跌撞撞扑进来,把靠椅和茶几都碰翻了。他三脚两步跳到苏冠兰床前,一把扯掉蒙在对方头上的毛巾被,气喘吁吁:“苏冠兰,快起来,起来,快看号外,号外!”

“你嚷嚷些什么啊。”苏冠兰一骨碌爬起来,怒气冲冲:“什么号外,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你有关系。”朱尔同挥舞一张报纸,“喏,上面有琼姐的名字。”

苏冠兰瞥瞥报纸,又看看朱尔同。

“是真的,真的。”朱尔同将报纸凑到苏冠兰眼前。不错,上面好像是有“丁洁琼”这个名字。

苏冠兰跳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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