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终身大事(5)

苏冠兰手忙脚乱,赶紧藏匿信封信纸,生平第一次觉察到纸张也能发出这么刺耳的声响。弄完之后,他走上去拉开门闩,尽力装出平静的模样,点点头:“哦,牧师。”

卜罗米一步跨进房间,用眼光四下溜了一圈:“冠兰,听说,你有一封信,投到理学院大宿舍去了,是吗?”

“是的。”苏冠兰的心脏怦怦乱跳,“中学时代的一位老同学从南京寄来的。他在东吴大学。”

卜罗米盯着小伙子:“上海,还是苏州?”

“什么上海苏州?”

“我问,是上海那个东吴大学,还是苏州那个?”

“哦哦,苏,苏州那个。” 

美国传教士十九世纪末在上海和苏州办了两所书院,一九○一年苏州部分改称“东吴大学”,一九一一年上海部分并入。

“那,为什么从南京寄信呢?”卜罗米追问。

“他,我那位老同学,开学途经南京,从那里给我写了一封信,”苏冠兰口吃起来,“是的,他的伯父在南京。”

“牧师,你就说有什么事吧。”朱尔同打岔道,“我想,又是叫苏冠兰去杏花村。”

卜罗米想了想,似乎不想纠缠了:“冠兰,请你晚餐后去杏花村一趟。”

还是杏花村那座小楼。还是那间高大、宽敞而又阴暗的办公室。还是昏黄的烛光,在轻微的气流中摇曳。

“别忘了,他是你的儿子,身上有你的血统:天赋和个性,狮子般的高傲、倔强和坚韧。”查路德不紧不慢地说,“弄得不好,可能物极必反,事与愿违。”

“依你看,该怎么办呢?”

“依我看,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攻心为上,他的心在哪里,从何攻起?”苏凤麒摇摇头。他仍然坐在壁炉旁那张高背雕花扶手椅上。短短几天,他显得憔悴多了,皮肤苍白,额上多出一些皱纹,但抹了匈牙利须蜡的唇须依然像锥尖般翘起。

“卜罗米刚才的报告,你听见了。”查路德的双手十指交叉,平放在胸前:“关于那封信,可以肯定冠兰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为什么这样?可能没什么事,也可能另有隐情,包括可能生活中出现了某个女性。但有一点我们可以断言,即只要他不爱玉菡,那么迟早会爱上另一个女子。”

正说到这里,卜罗米推门而入:“冠兰来了。”

“让他进来,”苏凤麒摆摆手。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