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美丽堡》第四章(5)

“第五种处境:我们发现自己身陷地雷阵,它们一个接一个在我们身边爆炸,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砰!——我们又被一伙全副武装的真主党民兵袭击,他们就在我们面前。这下该怎么办?是奋起反击还是傻傻地站在那里,任由他们引爆藏在丛林及埋在路边的炸弹?听着,听仔细,我可不想谁没听明白,不要慌,不要乱,我们的铁律是:不管有没有触雷,都不能退缩,要和敌人战斗到底。面对面的遭遇战是最惊心动魄的,比导弹、炮火袭击,甚至火星人都要刺激。你们千万咬住他们,别让他们逃脱,这是我们至高无上的任务。各位听清楚了吗?时刻准备着,因为当护卫组和偷袭的敌人进行肉搏战、保护车队通过的时候,恐怖分子很可能会袭击队末军车,里面坐着二十个看不到外面情况也不能射击的士兵。这也是在每辆军车后车厢门外安排一个侦察兵观察车外情况的原因。

“这就是我们经常会碰到的处境以及应对措施。从现在起,我希望你们把头盔戴上,把子弹推上膛,严禁在行军路上打盹。我这番话其实只有一个主旨:遇到不测时,把伤亡降到最低。我没有向你们隐瞒任何事情,我不能保证行军时不发生伤亡。但只要你们动动脑子,便可以尽量减少伤亡。司机们请注意:务必把车子开慢点,山路很滑,行车三英里后会遇到一块路标,此后一定要把车上所有的灯关掉。接下去的路要在夜视仪的帮助下行驶。车与车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也别跟丢了。如果有谁随身带了手机,现在就去你的包那儿把它拿出来,取下电池。再给你们十五分钟时间,请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出发。祝你们好运。” 讲话结束。那一刻,一切都安静下来。任务被小声地传达下去,指令很有针对性,言简意赅。士兵们停止了交头接耳,每个人都在沉思,试图理解营长所说的每一个字,面露怯色。他们回味着刚才那段话,想象着可能面临的危险,内心的那种恐惧我能看到。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必须记住这么一长串令人困惑的指令。接下去我们进行了实战演习——碰到爆炸怎么办,面对敌人怎么办,导弹来袭怎么办。我们围着军车跳上跳下地操练着,直到营长点头方才收场。接着,所有人都挤进Safari的后车厢,列队,静默,等待。过去,这辆车用来运送鸡蛋和待宰的鸡;现在,它被涂上一层橄榄绿,像是罩了一个巨大的安全套,把一车士兵送到敌人的国土上。

我们度日如年地待了好几个小时,却等来了下车令。如果埋伏在泰拜、迈尔季欧云、德拉特的侦察兵发现路旁有可疑的动静,所有行动都会暂停。如果驻守在美丽堡的士兵通过望远镜看到一个形似野猪的东西,我们都要把行动推迟至少三十分钟。如果大规模轰炸的警报拉响,或是有人对随军的警报系统的准确性提出异议,行动甚至可能推迟整整一天。终止行动的命令甚而可能下达于最后关头——在我们都已坐在车里整装待发,即将进入敌国边境的时候。这种情况下,没有哪个指挥官敢铤而走险,而是会选择把士兵送到谢莫纳镇②的“士兵之家”好好睡上一觉。如此一来,士兵们往往会大肆庆祝一番。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当驻守在美丽堡的前线将士们得知换防行动被暂时取消时,他们该是何等的失望!

那天晚上,我们在边境线旁等待时,一切似乎井然有序。情报官集合所有指挥官,告知前线的最新动态。“今天晚上没什么特殊情况,”他说,“警惕○一二地区,真主党企图在那儿的尼克拉斯路上袭击我们,现在仍埋伏在那里。等他们撤退,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最后的时刻。这是我第一次以指挥官的身份坐上军车,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观察,而不是在只有狭缝视界的后车厢。我们的夜视仪把道路变成了绿、黑双色的世界。“报告长官,准备就绪。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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