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一个女孩搅和到其中,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游泳池事件。这女孩不是那种喜欢无事生非的人,而是诺夫村教会学校里的一个十六岁女生,据说就像天真无邪的羔羊般。她叫霍达雅,兹特拉维在还自行车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打听到的。他们对霍达雅的情况一无所知,但与教会学校的美女邂逅可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尤其对于我们这个全是光棍的班。在黎巴嫩前线,在前往贝鲁特①的途中,战士们不厌其烦地说着这件事。诺尔·里瓦裸士的不羁被无止境地夸大。如果换了兹特拉维、斯皮策或其他任何士兵,这都不算什么新闻。但里瓦就另当别论了。霍达雅像上帝赐予的礼物一样落在他面前。他是班里最糟糕的士兵,最会引起非议,身材也最为健美,但又害羞得像个处男。一出现女孩子,他就腼腆得你难以想象。这事发生在他身上真是再糟不过了。某个星期一晚上,我们聚集在白场——也就是哈埃格尔装甲兵基地那个沥青铺成的演兵场上。这是美丽堡的初冬时分,我等待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的时刻。回到以色列以后,我无比想念沥青路面散发出的刺激性气味,想念野生植物、凛冽空气、汽油、火药、汗水以及它们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很怀念这些味道。我怀念那些在黎巴嫩和我并肩战斗过的战友,那些老兵:特维纳·阿卡·图迪和迪兰·阿卡·库迪,“耗子”勃尼克,“跳蚤”内夫德和诨名“波佐”的皮佐夫,以及为人友善的柳伯克,四处树敌的伊兹罗尼和废话连篇的波荣。我们一见面就向对方扑过去,然后拥抱在一起,等待我的孩子——新兵们的出现。老战友们是那么的兴高采烈,为什么不?当你成为前线部队的一员时,就仿佛加入了一个睡眠研究机构。美丽堡是嗜睡者的天堂,一天里的大多数时间,甚至一整天,你都在睡觉。这之间的清醒时间可以插上一两次英勇的抗敌行动。没有痛苦,没有任务,甚至不用打扫卫生。如此天天无所事事,驻守在美丽堡的新兵一天到晚反抗指挥官,筹划针对老兵的暴动就不足为奇了——他们实在没有别的事可做。“以此分解工作压力”,真是扯淡。不过当他们意识到自己不久以后也会变成老兵,便会把一切的筹划和抱怨抛诸脑后,冷静下来。为什么要较量指挥官的好朋友呢?这不是个好主意。
其间,老兵们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厨子,哨兵,通信兵——美丽堡所有的正规军对新兵都很漠然。一切正常,没什么新鲜的。新兵们只能压抑着兴奋,进行着倒计时,我知道那种感觉。他们希望马上投入战争,相信真主党见到自己一定会尿裤子,他们当然有这份自信,如果你问他们,他们会告诉你纳斯鲁拉的休假结束了,因为他们这帮野心勃勃的小伙子将取代老兵,接管前线,发起战争。
我们坐在白场一端的沙堆上等待着开拔的命令。一架亚速尔直升机划过红色的天空,消失在国境那端。我们可能乘坐这种直升机踏上归途,奥斯里说,不是躺在担架上,就是睡在灰色的军用毛毯下,然后对我狡黠一笑。我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脖子,他马上安静下来,摆出一副冷酷的样子。白场处在一个山谷中,恐怖分子从黎巴嫩的观察哨上无法看到这里。因此,以色列军队在白场做中转进入黎巴嫩国土时用不着担心对方的袭击。一架小飞机往空中喷着柴油烟雾呼啸而过,这油味和令人厌恶的烟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恶臭。白场没有点灯,夜幕降临时,围在四周的卡车车头灯的灯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以色列军方编写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写明了一年中任何一天月亮升起的详细时间,并且根据每天的光亮情况,指定了行军的具体时间。天亮以后,士兵将依令停止行军。那天月亮升起的时间比小册子上记录的来得晚,意味着道路会比往常拥挤,满载士兵、给养、武器装备的军用卡车会从各个方向进入黎巴嫩边境。当月亮高挂在天,也就是午夜两点的时候,公路重又变得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