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传》梁启超的回归与出路(3)

既不能标榜民主共和,也不能标榜君主立宪,没有了旗帜鲜明的“义声”,反不如养晦待时,以观后变。在他看来,机会在数月之后一定光临,他说:“盖数月之后,苟新政府尚未成立,则全国糜烂,固渴需建设之人才,即新政府成立,无论居政治之中心者为袁世凯与(疑为或)为黄兴,要之彼辈皆不学无术,欲实施宪政,其缺点必次第暴露。且大乱之后,非用专制手段必不能整齐庶政,而现在人民所以慷慨赴死以事革命者,谓欲求得自由耳。苟新政府成立,仍用专制之手段,必大失人心之所望,窃意数月之后,执政者必厚集天下之怨谤,而为众矢之的,上下冲突之事,或仍(疑为乃)发生于斯时也。借舆论之势力,别树鲜明之旗帜,以号召一切,必有事半功倍者。”(同上,596页)

武昌起义之后,围绕梁启超的回归与出路,康梁一派也有过两次比较集中的争论。大致以民国成立、清廷退位为界限。此前,争论的焦点是速回还是待时,普遍的看法是,速回不如待时,因为南方革命党气焰正盛,难免会有对梁启超不利的举动,甚至会有性命之危。他们有一个基本判断,即认为南北之争,南方必败。袁世凯有军队,有权术,对付革命党绰绰有余,搞建设,还要靠立宪派。他们梦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梦想着袁世凯请他们出来收拾残局,他们低估了革命党,也错看了袁世凯。事实上,吴贯因所期待的机会一直没有如期而至。民初的国家政治始终如一团乱麻,很难理出个头绪。但梁启超对袁世凯似乎还抱有一些希望,他一面为袁世凯献计献策,一面继续策划回国。于是,各种意见又纷纷扬扬传到了蜗居日本的梁启超手里,请他自酌之。

这时已是民国元年(1912年),年初,由孙洪伊介绍,梁启超加入了共和建设讨论会,并先后撰写了《中国立国大方针商榷书》和《财政问题商榷书》两篇长文交该会印行发表。这是一个由前清立宪派人士以及旧官僚中比较开明的人创建的组织,其中有几位还是当地谘议局的局长,如汤化龙就是湖北谘议局长。他们都是梁启超的老朋友,都奉梁启超为领袖,希望袁世凯召梁回国。这一年的春天,梁启超又动了回国的念头。大约三四月间,他派遣汤觉顿先行回国,探询消息。这时,国内的形势似乎并不明朗,四月二日,汤觉顿写信向梁启超汇报回国后的所见所闻,他说:“同人对于我公行止,主归者多,惟断不可入政界,入党派,结党亦宜少待,但迁《国风》归,或办一法政大学,以为立足点,渐渐与社会接洽,为一无形之团体,待时机已熟,然后生发他种事业。”他也表示赞成这种意见。但他在信中所透露的康有为的态度,倒是希望梁启超能在政府或内阁中占有一席位置,袁世凯想来是不会反对的,如果说有人反对的话,也只有南方的革命党,“今用人之权全是南北协定,而南方议院权特重,岂有容我辈回翔之地耶”?(同上,624页)

在万木草堂的老同学中,身处海外的徐勤最拥护老师康有为的意见,他多次致信康有为,责问梁启超迟疑不决的原因:“究竟远(梁启超,有孟远之称)不知何故,弟子百思不得其解,乞即促其行。港中同志因远不行,无不大愤,各埠亦然,弟子亦不能为之解。当去年十二月和议未成,远如北行,则今日阁席必分一席,今若丧家之狗,无所归宿,言之气结。吾党之弊,全在理想太多,实事全无,不免有文人习气,岂能立于竞争之世耶?”所以,当他听说梁启超已有回国打算时,异常兴奋,马上致书梁启超:“大驾月内返国,合并各党为一党,与黎(黎元洪)为一党领袖,闻之狂喜。”(同上,626~6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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