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梁启超与《民报》的论战越来越趋于白热化,他很想尽快脱身出来,集中精力把立宪的事情办好。他在许多场合向革命党建议停止争论,与革命党关系密切的徐佛苏也积极地从中调解,希望能促成双方停战。但是,革命党这边拒绝了梁启超的请求,而清政府的所作所为,又让举国志士大为失望。九月二十日,清政府宣布了厘订内阁官制的结果,过去的中央机关主要由九卿、六部、内阁和军机处组成,新官制规定,除"内阁、军机处一切现制,着照旧行"外,拟设十一部、七院、一府,其中新设之十一部中,"外务部、吏部均着照旧";所设"各部堂官均设尚书一员、侍郎二员,不分满汉"。(《大清新法令》第一卷,38~39页)然而,在这十一位尚书中,满人占了六人,汉人只占五人,比以前六部满汉尚书各一人还减少一人。很显然,这种不肯放弃既得利益的改革,任何人都不会满意,不仅没有缓和汉人的不平,反而给革命党提供了口实,梁启超等人更因主张"开明专制"而受到猛烈的攻击。徐佛苏在写给梁启超的一封信中倾诉了他们的苦恼:"公一腔热血,空洒云天,诚伤心事也。他党近来势颇发达,久恐有异动,排斥立宪之声,如哇鸣之噪耳,弟近日最受唾骂。黄某(指黄兴)已与我谈判是非,彼此虽百词辩难,终无最后之裁决。渠之直接间接运动我者可谓极矣。加之近日促弟归国办事之人甚多,其中一处为黄所探悉,渠即数次劝驾。总而言之,渠意纵不能强我入党,亦必欲使我归国,不为言论上之障害。"(《梁启超年谱长编》,368页)
梁启超也因此深陷于两难之中,一边是革命党咄咄紧逼,亟欲摧毁一个旧世界; 一边是清政府虚情假意,维持其旧制度而不思改革。他清醒地看到,此时此刻,要救中国于危难之中,他只能两面作战。他明白 :"要而言之,革命党之举动,可以 亡中国者也 ;现政府之举动,尤其可以亡中国者也。然所以有革命党者,则现政府 实制造之,现政府不可不为革命党受过。故革命党亡国之罪一,而现政府亡国之罪 二。"(《饮冰室合集·文集》之十九,50 ~ 51 页)但他有时也表示 :"今者我党与 政府死战,犹是第二义 ;与革党死战,乃是第一义。有彼则无我,有我则无彼。然我苟非与政府死战,则亦不能收天下之望,而杀彼党之势,故战政府亦近日万不可 缓之着也。今日有两大敌夹于前后,成立故甚难,然拼全力以赴之,亦终必能得最 后之胜利。"(《梁启超年谱长编》,373 页)
尽管如此,他还是主动单方面停止了论战,抽身去做他认为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他一方面敦促清政府兑现其承诺,尽早公布预备立宪的年限,一方面积极为 立宪派人士提供思想、方略,形成一致的舆论。虽然清政府的预备立宪更多的还是 表面文章,若干措施往往有名无实。但"预备立宪"这四个字既然已经出自政府之口, 那么不管它是否出于诚心,人民都可以借助这个理由来问责政府,"人民诚进行矣, 则政府虽欲不进行而将不可得也"。(1906 年7 月《新民丛报》第83 号,《饮冰室合集·集外文》上册,364 页)怎样才能动员人民,把他们组织起来,成为政府亦不能小觑 的势力呢?梁启超从日本改良的经验中得到借鉴,认为舍政党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从这个时候起,他已把组建政党视为当今第一件大事。他在写给康有为的信中 指出 :"我国之宜发生政党久矣,前此未有其机,及预备立宪之诏下,其机乃大动。" (《梁启超年谱长编》,369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