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去国十余年,其间著书办报,传播新的思想,批判专制制度,推动社会 变革,鼓吹"新民"之道,使得他在国民心目中地位甚高,甚至超过了孙中山和黄兴, 各界人士都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当他于 1912 年回国的时候,受到了社会各界及 各党各派的热烈欢迎。他在给女儿的信中抱怨 :"应酬苦极,夜不得睡,今日虚火 涌上,牙痛大作。"(《梁启超年谱长编》,653 页)即便如此,他对女儿的学习、儿子的身体仍不能忘怀,百忙之中,还逛到琉璃厂,为女儿购得《东坡集》、《韩柳合 集》,并给其他家人买了礼物。他还在信中指示尚在日本的思顺 :"思成学课归汝监 督试验,若至明年二月汝书报告谓其有进益者,吾则于生日时以此赉之。"(《梁启 超未刊书信手迹》上册,71 页)二十年代,思成、思永、思忠、思庄先后到美国和 加拿大读书,大姐自然成为四个弟妹在海外的"家长",给他们以悉心的照顾。在此期间,梁启超与梁思顺的每封书信,几乎都涉及到几个子女的生活和学习。当时 的梁家,收入已不如民国初年,几个孩子海外求学,每年开支又很大,而这时的梁 启超,除了稿费几乎没有其他进项。他曾把家中存款数千美金寄给思顺(后来又寄 过一些),请希哲做一点证券投资的生意。周希哲算是经营有道,"几个月工夫已经 弄到加倍以上的利"。梁启超为此大受鼓舞,他设想"照这样下去,若资本丰富一点, 经营三两年岂不成了富翁吗"?(《际遇-梁启超家书》,230 页)思顺来信劝他尽力而为,并为自己不能在父亲身边侍奉感到歉疚,他则安慰思顺不要太担心他的 身体,也不要因为不能回国伺候生病的父亲而感到不安 :
你虽是受父母特别的爱(其实也不算特别,我近来爱弟妹们也并不下于爱你),但你的报答也算很够了。妈妈几次的病,都是你一个人服侍, 最后半年多,衣不解带送妈妈寿终正寝。对于我呢,你几十年来常常给我 精神上无限的安慰喜悦,这几年来把几个弟妹交给你,省我多少操劳,最 近更把家里经济基础由你们夫妇手确立,这样女孩儿,真是比别人家男孩 还得力十倍。你自己所尽的道德责任,也可以令你精神上常常得无限愉快 了,所以我劝你不必思家着急,趁这在外的机会,把桂儿、瞻儿(梁思顺 的孩子)的学业打个深厚的基础。(同上,231 页)
梁启超有时显得很唠叨,心思缜密得像个母亲 ;有时又像个孩子,对女儿表现 出某种依赖。1928 年秋天,疾病反反复复,一直折磨着他,让他感到十分痛苦。听说女儿就要回国了,他很高兴地写了一封信给思顺 :"我平常想你还自可,每到发 病时便特别想得厉害,觉得像是若顺儿在旁边,我向她撒一撒娇,苦痛便减少许多。 但因为你事实上既未能回家,我总不愿意说这种话。现在好了,我的顺儿最少总有 三五年依着我膝下,还带着一群可爱的孩子-小小白鼻接上老白鼻-常常跟我 玩。我想起八个月以后家里的新生活,已经眉飞色舞了。"(同上,260 页)
可惜,梁启超没能等到他所祈盼的这种生活,三个月后便不幸去世了。从一定 意义上可以说,他也是为孩子操劳而死的,只要关系到孩子,事无巨细,他从来都 是极热心地帮助出主意,想办法,并亲自作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