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女王》第六章 赌命,赌运气(5)

在吵闹过后的某个夜晚,正当他们在床上玩得火热,两具躯体紧紧抱在一块儿时,特蕾莎整个人飘飘然,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对回忆的惆怅,也没有对未来的不安,只专注于节奏紧凑和肌肉绷紧的此刻,即使沉沦在这激情里也毫无悔恨。她睁开双眼,看见圣地亚哥停下动作,在昏暗中近距离地凝视着她。她注意到他的双唇动了动,而到最后,当她终于回过神来时,才听清他在说什么。她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头脑简单的加利西亚人,与所有男人一样愚蠢,笨蛋,笨蛋,笨蛋,竟然在最不适当的时刻,提出如此煞风景的问题:我和他哪一个更好,你喜欢我,但是还爱着他?好像所有的牢骚都能通过这个答案解开一样,生命似乎只有白与黑,好与坏,两个人相比只有优与劣。

忽然之间,她感到嘴巴一阵干渴,内心和双腿间都变得枯涸,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他不但挑错了时间拿同样的问题磨人,而且那是个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他想寻求的肯定,和她毫不相干,还翻出跟他无关的往事;那并非醋意,而是那种常见的可笑至极的雄性优越感,将雌性抢夺过来后,除了他给的生活外,其他一概否认。她想要反击,想伤害他,于是粗暴地将他推开,啐了一口,说:“没错,就是那样。”这个笨加利西亚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以为她人生的开始,就只有他和那该死的鸡鸡吗?

“我跟着你,是因为无处可去,或者是我明白自己没有办法一个人生活,每个男人都不一样,不能比较,当时是他选上我,还是我先选上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裸身坐起,两人的身体还交缠在一起,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他的脸偏向了一边。当她想再甩第二次时,却被他抢了先。他跪坐起身,带着冷静而果断的粗暴还了她一巴掌,没有怒气,也许只有吃惊;接下来,他跪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特蕾莎仰躺在床上,哭得稀里哗啦,泪水不是从眼睛里扑簌簌掉落,而是从胸膛里、喉咙里涌出。她嘴里不停咒骂,该死的加利西亚人,懦夫,狗杂种,去你妈的,浑蛋!浑蛋!浑蛋!他躺在她身旁,不做声,也没有碰她,只是一脸羞赧,不知所措;特蕾莎则继续躺在原处不动,情绪慢慢平复,脸上的泪痕也渐渐干涸。

这就是全部经过,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他们再也没有打过对方,自此也再没有提过同类问题。 “四百公斤。”卡纳波塔低声说,“最高级的浓缩大麻油,纯度比一般大麻要高七倍。一级上等货。”他一手拿金汤力鸡尾酒,一手拿镀金滤嘴的英国烟,小口吸着。他个子不高,身材圆胖,顶上的头发剃得光溜溜的,还一直冒汗,衬衫的腋下和脖子处已被大片汗水濡湿,颈上未能免俗地挂着一条闪亮的金项链。特蕾莎心想,或许他汗流个不停,是因为在这一行里打滚。因为卡纳波塔—她不知道这是姓还是绰号,在这一行的黑话里意思是值得信任的男人:他是本地中介,与各方的走私贩子都有关系。他对如何秘密运货了如指掌,负责规划将大麻从摩洛哥运出,保证货物安全抵达,其中包括雇用像圣地亚哥这样的走私贩子,当然他跟当地某些执法单位也有勾结。那天下午陪他过来的西班牙宪警队长官,一个五十来岁、一身休闲打扮的干瘦男子,便是让整个过程得以顺利完成的关键人之一。特蕾莎认识他,知道他在埃斯特波纳服务。此外还有第五个人,一个叫艾迪·阿尔瓦雷斯的直布罗陀籍律师。他长得矮小,一头稀疏的鬈发,戴了一副厚重的眼镜,有一双紧张不安的手。他在英属殖民地港口有家规模中等的律师事务所,此外还注册了十到十五家空壳公司。圣地亚哥每次出完任务后,就是由他负责将钱汇进直布罗陀的银行账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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