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女王》第六章 赌命,赌运气(3)

“他的野心是存够资金去闯荡另一番事业。也许就是这样,他和特蕾莎相处还算愉快。当然,他们看起来像一对鸳鸯爱侣。你知道的,就是牵牵手、搂搂抱抱,再正常不过。可是在她身上,有个东西让人永远无法全盘掌握。不知道你是否听得懂我的意思。这个东西让你不得不问:她是不是真心诚意的?注意,我不是指虚伪,这完全是两回事。我可以用生命担保,她是个好女孩……我离题了。我敢说,圣地亚哥对她的爱,比她回报他的更多些,懂吗?因为特蕾莎总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她笑容可掬,是个谨慎的好女人,我有把握他们两个在床上一定很快活。但是说到这里,你知道吗,有几次,如果留心些—伙计,凡事留心是记者的天性—你会发现她看待大家的方式有点不同,甚至对圣地亚哥也是如此,可以感觉到她并没有从心底信任他。好像她有个手提包,装着用锡箔纸打包好的点心和换洗衣物,还有一张火车票,随时准备走人。你看她笑着喝龙舌兰酒,毫无疑问她极爱这种酒。她亲吻自己的男人,忽然间,你会对她眼里一抹奇异的神情感到惊讶不解,好像她正在想:好景不常在。” 好景不常在,她心想。整个下午,他们都消磨在床上,仿佛永远不能满足。现在他们正徒步穿越塔里法中世纪城墙的拱门。特蕾莎在门楣上的一块瓷砖上读到:一二九二年九月二十一日,勇士桑丘四世征服摩尔人后实行统治。

“我有个事要谈,”圣地亚哥说,“开车过去要半个小时。我们可以趁空去喝一杯,然后散会儿步。晚餐到‘胡安·刘易斯’去吃猪排。”

他们到了那里,看着东岸灰白色的薄暮,在海面尽头堆成雪白泡沫般的积云,他们眼前是兰瑟斯海滩,还有往大西洋延伸而去的海岸,地中海则在另一边,非洲大陆隐身在云雾之后。黄昏的天色从东边开始暗下来,不疾不徐,就如同他们紧搂对方的腰散步的速度,他们钻进这座小城石灰墙壁的狭小巷子里,不管往哪个方向走,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是吹着风。这个黄昏,风吹得特别强劲,在回到小城之前,他们欣赏着海浪拍打城墙下停车场的防波堤,正好在卡列塔海滩旁边,海水细小的水珠洒落在吉普车的挡风玻璃上。他们舒服地坐在车里,听广播里的音乐。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从车里看到远处有艘三桅大帆船经过,好似电影里的景象。在强风的推进下,船头下沉,缓缓往大西洋驶去,在强风与浪花交织的灰幕间,船的轮廓渐渐模糊,就像从另外一个时空闯进来的幽灵船。年复一年,一个世纪到下个世纪,船永无止境地在海上航行。

他们下车后,一边沿着较隐蔽的巷子往城中心方向走去,一边浏览商店橱窗。夏季已经过去,但是“中央咖啡堂”的遮阳棚下和房子内,仍旧挤满了皮肤晒成古铜色的男男女女,看起来一副运动健将的样子,都是外国游客。一堆金发男女,耳朵上挂满耳环,穿着印有图案的T恤。第一次来这里时,圣地亚哥曾经告诉她,那些人全都是冲浪爱好者。人各有所好。正因如此,世界上才有形形色色的人。

“有一天你是不是会不小心说出你爱我?”

乍听这番话,她回过头去。他看来心情不错,语气里也没有责备。

“我爱你,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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