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隘的理性主义往往失之消极。彼得·德鲁克就曾经对管理层过于侧重分析的负面影响作了这样的描述:“当今的专业管理者往往自视为裁判,可专门判决一个想法的生死……高层主管总以裁判自居,只要有人提出见解,必定加以否决。这种管理相当‘不切实际’。”哈佛的斯坦布鲁纳对一般员工的角色也有类似的说法:“提出批评本身就比提出建设性的建议容易得多。”他曾分析MLF(北约组织所提议的多边核武共同机制)决策,以保守学者和现实世界政治家的观点来作说明。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对哈佛出身的总统顾问纽斯塔特表示:“你觉得应该警告总统,其实你错了。你需要给总统的是信心。”斯坦布鲁纳进而分析“警告者”和“打气者”这两个角色。他虽然试图两边平衡分析,但分析模型还是落在警告这边,而不是打气。
美孚公司CEO罗莱·沃纳也以该公司的经验来呼应这个说法。他表示,美孚公司在1960年决定不参加普拉德霍湾的近海油管工程竞标,原因出在“财务部门的人帮了倒忙……探勘部门的人真可怜,被一群完全不懂石油和天然气的人牵着鼻子走。”海斯以及阿伯内西对于这个议题也很有见地:“我们认为,20年来,美国管理者越来越依赖侧重分析的原则和方法,反而忽略了从实际经验得来的洞察力。由于缺乏实际的经验,分析取向的投资组合理论公式让经理人在配置资源方面日益走向极端。”最后,吉尔德在《财富与贫穷》一书中指出:“创意(发明的前提)需要信念的配合。”他提出多个例子来支持这个论点,并以铁路的铺设为例,表示:“当初铺设铁路时,以经济层面来看根本行不通。”
现代的理性主义不重实验,痛恨错误。保守主义往往会导致人们花上许多年的工夫来研究调查,却迟迟不敢付诸行动,这正是商界人士试图避免的现象——他们终将孤注一掷。这些企业组织规模庞大的产品开发团队,年复一年地一再分析,最后终于设计出面面俱到的完美产品。可是DEC、3M公司、惠普以及王安电脑却是实验的温床,奉行“不理性”的原则,在混乱中不断开发新的产品。但是就在这期间,他们却开发出10种以上的产品。唯有采取实际行动,才有进步的可能,这些行动包括:对一两位顾客进行初步的产品样品测试,进行迅速粗略的市场测试,对某个生产线设置检验装置,对5万名订户测试新的促销活动。
大型企业普遍的公司文化是:不论错误有没有用处、有多小或是有多么不起眼,只要有错就要加以处罚。这其实是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现象,因为当今企业理性主义主要源自所谓的科学式管理。实验是科学的根本工具:从定义来说,实验要成功,势必得经过许多的错误、失败。不过这种问题并非局限于过度理性的商界人士,在科学界也很常见。备受敬重的历史学家罗伯特·默顿对此有以下的说明:
科学性质的工作中,诉诸文字的报告与探求过程有很大的差异……这样的差异跟讲述科学方法的教科书和科学家实际上思考、感受以及着手进行研究的方式有点类似。讲述方法的书本会提出理想的模式,这些模式虽然井然有序、合乎规范……可是科学家实际工作的过程并没有道理可寻,通常是伺机行动。科学性的报告外表上看起来完美无缺,但是科学家在过程中出现的直觉、开始时走错的方向、错误、最后结尾的疏失,以及当初促使他们进行研究的意外事件,这些报告几乎都不会加以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