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以绵羊为媒介,通过诗歌的方式,去探索随机性以及量子力学的其他法则。
——瓦莱丽 .劳斯( Valerie Laws),艺术家、诗人
要嘲讽当代艺术实在是太容易了,那种反刍类哺乳动物居然也被用作当代艺术的材料。瓦莱丽 .劳斯牵来一群绵羊,在每只羊的背上用颜料喷涂一个单词,凑成17个音节,与一首日本传统俳句的字数相等。这一举动的创意在于,羊群马上会自己重新挤成一团,但是在它们每次站立不动的瞬间,就创作出了一首新的诗歌。
我相信有很多人能领会她创作这种“羔羊体”抑扬格五音步诗歌(lambic pentameter)的快乐,但是这与量子力学有什么关系呢?量子理论是在次原子的层次上,揭示宇宙中最细微的成分是如何构造出这个世界的。那种认为羊群在田野里悠游时也“遵循”着量子理论的想法,只能让你一脑袋糨糊。
“量子力学是物理学的一个分支,许多人认为它难以理解,因为量子力学看起来好像与常识相违背”,在通过实例证明自己的观点之前,劳斯指出,“随机性与不确定性是宇宙形成方式的核心,这一点与依靠规则生活的人类极为不同。 ”
劳斯似乎懂得一些与量子力学相关的时髦术语,比如随机性与不确定性,就好像这些术语是量子力学的专属名词。不过量子力学所讨论的不确定性是指电子的动量与位置不能被同时测量到,但是我们在确定羊的动量与位置上并不存在任何困难。那群羊凑成的诗歌可能是随机的,但是随机性并不是量子力学所独有的法则。随机性,至少从字面表述上看,也同样出现在物理学其他领域。
所有的科学都有可能以同样的方式被滥用,但是那些流行的假量子理论听起来更打动人。举例来说,坊间有许多关于“量子知觉”的谈论,即运用量子理论解释知觉。当然还是有很多很严肃的研究,比如罗杰 .彭罗斯(Roger Penrose)就声称知觉难题的答案将从量子理论得来。但是绝大部分关于这一主题的“文献”只是推测与一种可疑类比的结合,例如丹娜 .左哈尔(Danah Zohar)在《量子自我》(The Quantum Self)中,猜测量子的波 /粒二象性和身体与精神之间的双重性有某种对应关系:粒子与身体相对应,两者都是具体的;而波比较抽象,与精神非常相似。这种类比,加上一定程度的猜测,导致了她将“知觉”解释成大脑中以量子状态存在的精神与物质的结合。但几乎所有物理学家都认为左哈尔宣称的这种能解释知觉的量子状态——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完全不可能存在于像大脑那样温暖潮湿的地方。
量子力学艰涩而难于理解,因此人们似乎倾向于认为,那些同样高深莫测的东西都能或多或少被视为一种量子现象,但这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正如心理学家苏珊 .布莱克莫尔( Susan Blackmore)在某次会议提交的一篇论文中,就使用量子理论解释知觉这一问题所说的那样:“它们不能解释知觉。它们只是使知觉量子化。 ”
对量子理论的这种错误使用,也是一种错误的论证方式,即用一个神秘取代另一个神秘,好像这样就是对前一个神秘做出了解释。我怀疑,是否某些非常流行的观念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举例来说,凌驾于我们的理解力之上,作为第一推动力而存在的神秘上帝,是否能够解释造物的秘密呢?就像解释事物时存在对科学的误用一样,在用宗教解释科学所不能解答的难题时,是否也存在着对宗教本身的误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