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乡遇故知,故知是仇敌(14)

只是有一样,无论我向他要求过多少次,想要沐浴一次,死也要做个干净鬼,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黄泉路上黑漆漆的,脏一点儿干净一点儿,有何区别?”他似笑非笑地道。

我觉得他这话不怀好意,又理解他一向爱洁,却被迫整日钻在被我熏得臭烘烘的马车里,我不由得分外抱歉:“委屈晏将军被在下熏着了,真是在下的不是。”

他却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你我之间,何等情分,当年假凤虚凰,还曾断过一回袖,我几时又嫌弃过你来着?”

其实应该反过来说,他何曾有过不嫌弃我的时候吧?

我对记忆力不佳的人向来敬而远之。这类人没事时说些甜言蜜语,有事时打个反口,旁人犹自将盟誓记得牢靠,他却早将之前所说自行抹去,最是可恶。

眼前这一位就颇为典型。

我摇摇头,拿啃过鸡腿的油手摸了摸肩膀上那只手,笑嘻嘻地附和:“晏将军说得极是。”感觉手下微凉的肌肤竟然不曾有半分退缩,我暗中猜测:难道这一位也是冲着兵符来的?

只是那玩意儿,我又何尝见过?

说话间半月倏忽而过,京城已到得眼前。

大齐定国以后,并未迁都,只是原来的大陈皇宫换了个新主人。

我本来以为,像我这样的前朝旧臣,至多是被皇帝陛下一道圣旨,拉到法场上一刀砍下去了事。谁知宫门口的太监面无表情地宣旨,皇帝陛下要亲自见一见我。

这倒也对。我与现如今的大齐帝也曾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他许是怕晏平胡乱抓了一个人来邀功,作为一个合格的上司,检查属下的政绩乃一种必要的震慑手段。况且,理论上我已经葬身于陈皇宫锦绣阁三年前那一场大火之中了,如今却平空冒了出来,委实令人难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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