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波伏娃44岁了。其时,这位被称为女性主义鼻祖的大姐大,迎来了人生的巅峰期。事业就不必说了,《第二性》被译成十多种语言,她结结实实赚了一把。爱情上,除了萨特这个终身伴侣,除了和美国作家尼尔森·艾格林轰轰烈烈的“偶然爱情”,她还收获了年轻编辑克洛德·朗兹曼的爱情。
克洛德比波伏娃小17岁,几乎已不止于姐弟恋,而是跨越了一个辈分,因此,波伏娃特别有成就感。波伏娃决定和克洛德住到一起,虽然一生艳遇无数,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人同居,因为“从这位年轻的情人身上,她找到了激情、青春活力、心醉神迷的感觉”。似乎经过朝夕相处,就能耳濡目染,吸收到一些生命的朝气,让她忘记自己的“衰老的折磨”。
从少年人身上吸取生命精华,弥补自身衰弱的活力,这其实是个古老的神话了,也可说是人类永恒的拥有不老身的迷想。传说蜈蚣精想要修炼成人身,就得靠吸食少女精血,来一寸一寸换掉自己龌龊的肉体。《天龙八部》中,李秋水则要以壮男精血永葆容颜。少女壮男周身驰荡的,是只有幼兽才有的刚猛清鲜的自然生机,他们尚未在世事浮沉中泯灭其灵性,尚未在男欢女爱的勾当中丧失其精气,像一坛埋地三尺十八年未经染指的女儿红。于是,在永葆青春的幻想中,少女壮男顺理成章成为意淫的对象。
毕加索一辈子都像一头处于发情期的公牛,总在追逐女人,更换女人,不过轮番上演的也总是同一出戏:美女与野兽。他的爱情口味有个特点,他喜欢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少女体内特有的“冷鲜”技术保持的水灵灵的活力,激发了毕加索蓬勃的创造灵感。从这一点,毕加索的追求与蜈蚣精殊途同归。
因此,爱情种类中,最摄人心魄的就属忘年恋了。它似乎也有特别的征服力,使面临之人无力招架,甚至根本就不愿招架。以意志力著称的尤瑟纳尔,在80岁高龄,与动机可疑的年轻后生杰瑞·威尔森关系暧昧,此举受到争议,传记作者更是坦言为“失足”,并认为杰瑞的出现,使“尤瑟纳尔长久以来处于休眠状态的情感和肉欲,突然以泛滥甚至无法摆脱的方式爆发出来”,所以别指望她能用80岁的祖母们通常有的明智来分析自己的处境。印度之行中,杰瑞勾搭上一个名叫达尼埃尔的年轻人,尤瑟纳尔因此在笔记本上留下了一个词:哭泣。想来也是意料中事。
当克洛德第一次邀约波伏娃看电影,波伏娃激动得“热泪盈眶”,似乎很不符合她文坛大腕的身份。但这也说明,不只波伏娃,不只尤瑟纳尔,其实人人都是蜈蚣精,都在梦想一段忘年恋,梦想一位活力四射的可人儿,将自己拖出生命的轮回,哪怕短暂的一瞬也好。几年之后,克洛德33岁了,这个年纪,需要的是小姑娘而不是老女人来安慰自己青春已逝的伤感。克洛德离开了波伏娃。经历分手之痛,波伏娃终于“觉得自己已经迈入了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