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三小姐五七忌日,也是打赌约定的最后一天。杜文敬一早起来,便觉神清气爽,因为过了今天,再不会有人打青口矿场的主意。
杜家门口一棵老槐树底下已经搭好了祭祀的灵棚,管家杜满带着几个体面的下人在门口等待宾客。杜文敬有交代,今天来的人不会少,不许出一星半点儿的差错。
沈孝儒胡乱吃了早饭,回到西院换上出门的衣服--杭绸苏绣的云青色长衫,外罩一件金丝镶嵌的暗紫色马褂,配上一顶京城老祥记出品嵌一块碧绿翡翠的便帽,足踏黑丝绒靴,手上拿着一把书法大家李西村题字的鲸骨扇,装扮起来,确是气度不凡,任谁见了也得赞一句,好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文清韵冷眼瞧着,出其不意地问:"这是要去哪儿啊?"
沈孝儒说:"去送三小姐最后一程。怎么?不许?你放心,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等我回来,也会摆酒给你送行。"
文清韵不气不恼,站起来说:"既是这样,不介意我也一同前往吧?毕竟她和我算是姐妹呢。"
沈孝儒没法说介意,既然她不怕难堪丢脸,自己更无所谓。
马车到了杜家,已经有不少人在他们前头,都是杜文敬特意请来的生意场上的朋友,或多或少也知道此行的目的,是要他们亲眼看着他压倒沈家,抖足威风,所以用不着摆出做作的悲切,他们只管睁大眼睛等着看戏。魏雨岑坐在角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几个明眼人看出这是因为他不喜欢杜文敬如此张扬,怕惹闲话,故意敬而远之。
沈孝儒和文清韵走进来,喧闹的客堂霎时安静了,沈孝儒对着杜文敬深深一躬,他脸上挂着诚恳的悲伤,哽咽着说:"杜伯父,三小姐已经入土为安,您也不要太过伤心。"
杜文敬点点头,扶住沈孝儒的手臂,眼里居然泛着泪光:"贤侄,叫我怎么说好呢,为了安葬小女,闹得我们两家鸡犬不宁,早知今日,当初我根本不会开口,哪儿的黄土不埋人?是我太执著了,非要给小女争这一口闲气,其实人都没有了,再怎么补偿也都没有用了。若是沈大人真的放不下、舍不得,我宁愿给小女迁坟……"
谁都看出杜文敬在演戏,有人掩面低头,怕泄露出笑意,沈孝儒蒙在鼓里,急切地说:"万万不可,伯父,如果您这么做了,让我怎么心安?又怎么对得起三小姐?你放心,我爹绝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今天,我当着长辈们说一句,青口矿场是杜家的,是给三小姐安寝的。若有谁不承认,或是还在打什么主意,我沈孝儒第一个不答应!"
文清韵怔住了,杜文敬这一招太急太狠,利用沈孝儒来堵她的嘴,把结果急三火四地推出来,不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他把她逼到墙角,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文清韵低着头笑了一下,然后抬起脸,大大方方地问:"义父,当初我爹把地契给你的时候,是不是说明了,只是给三小姐做坟茔,不可作其他用途,更不可开矿牟利?"
"是。那又怎样?"
"可我怎么听说,您现在已经做上了矿石生意呢?"
杜文敬冷笑:"你说我牟利,拿出证据来啊?如果没有,就是信口雌黄毁我名声,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