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米是个好演员,也是一位精彩绝伦的福尔摩斯。可他略有些癫狂,时而还带一点令人瞠目的乖僻。像很多演员一样,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不安。我们刚开始排演的时候,他给自己抹上厚厚的油彩,怪模怪样地走来走去,还戴上了一个假鼻子。我觉得这就像《一个明星的诞生》里詹姆斯·梅森看朱迪·加兰试镜的那一幕一样——他点着她的鼻子问:“什么是你的?什么是假的?”我对杰里米做了同样的事。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戴个假鼻子做什么?还有你这滑稽的步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不必这样的。”我让他把这些做作统统抛弃掉。他大惊失色地说:“那你看到的就只是杰里米了!”我说:“没错,那就是我们想要的。你本身就够特立独行的了。你不需要那个假鼻子,不必怪模怪样地走路,也不用抹那么多粉。”在电视剧制作方面我比他有经验得多。实际点讲,如果你演的是一部长篇连续剧——比如大卫·苏切特主演大侦探波洛那样的——你最好别用一大堆伪装束缚住自己,非得装扮上才能变成那个角色,否则你好几年都离不开它们。我们应该通过行为和姿态来呈现一个角色,而不是靠假鼻子和怪步子。演员必须把自己渐渐演化成角色本身。杰里米一开始很紧张,但谢天谢地,他后来专程找到我说:“谢谢你,亲爱的,还好你没由着我那么做。”
有一阵子他演戏的时候两手上下翻飞。我们拿这件事取笑。我总是跟他说:“杰里米,别乱甩手腕。”于是他每拍完一段戏就看着我,问我刚才那段镜头里他的手腕有没有问题。
我想,如果我对这部电视剧、对杰里米和他的表演作出了什么重大贡献,那就是我一直设法让他冷静下来。他一不小心就演过头了,所以我就始终压制着他,让他的情绪冷静下来。我会说:“你没必要那么做。别那么做。做回你自己,好好讲故事。”我觉得在最初那几集里,他演得最好的就是那些他声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其实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是个棒极了的演员。
有趣的是,恰恰是布莱特本性里这种奔放不羁的因子最终使他更好地诠释了福尔摩斯这个角色。保罗·安尼特也认同这一点:
杰里米能把福尔摩斯演得这么出色,正是因为他天生的那种戏剧性,这是他自身的一部分。如果你可以驾驭好那种戏剧性,并把它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那你不难作出超凡的表演——这也正是他给予我们的。
保罗·安尼特的到来并没有缓解这开拍前最后一刻的慌乱给剧组带来的不安情绪。这是部大制作,没有人知道它会大获成功还是一败涂地。保罗·安尼特也能感受到他肩上的千钧重担。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有些细节被忽略了。杰里米回忆了一桩趣事,很能体现出当时剧组里的那种焦虑感:
第一天的外景拍摄,是那场卡拉瑟斯在伍德兰小道上骑着自行车跟踪维奥莱特·史密斯的戏。刚要开机,我突然发现扮演卡拉瑟斯的约翰·卡斯特尔没戴上假胡子。那场戏里假胡子是必不可少的。这下约翰那张特点分明的脸暴露无遗——不但那姑娘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认出来,观众也一样。他们赶忙抓了一副大黑胡子给他戴上,又架上一副墨镜,然后重新开机。你看,我们当时就是那么紧张。
保罗·安尼特告诉我,他看到《孤身骑车人》的第一段剪辑时失望极了。那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