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生(1)

第3章 梦生

水涨一尺,鱼涨一丈。

船只失踪,小镇被困。

是水鬼在逐浪?还是人在设迷阵?巷子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一个矮矮的人影扛着一根竹子走来。长长的竹梢拖在地上,跟随那人走路的节奏,拍打着青石板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人走到梦生面前,停住了,脑袋往下一低,两手扶住竹根,竹子从左肩移到了右肩,抬起满是汗水的脸,原来是泥鳅娘:梦生,起这么早?

竹根上带着新鲜的红泥,青翠的竹叶上,泛出晶莹的露水,一看就是白鸦山上的竹子。自从梦生记事,火根师傅做竹器,泥鳅娘扛竹子,过去了这么多年,这对老夫老妻的生活模式一点也没有改变。从石镇到白鸦山,路上往返,加上砍竹子的时间,泥鳅娘半夜就得出发。明明她起得早,她却偏偏对梦生说:起这么早?

这是一种问候,相当于说早上好。如果是在渡口遇到,明知对方要出门,还要没话找话问一声:出门呀?这是一种礼节,往往是晚辈先问长辈。

梦生有些心虚,他属于晚辈,泥鳅娘应该等他先打招呼。难道泥鳅娘知道他的卧底身份?难道她做了亏心事?所以故意讨好他。

光着膀子的挑夫,挑着满筐的鲜鱼,陆续进了街。鱼筐里的鱼蹦跳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湖水从筐底滴下来,跟着挑夫的脚印,一路淋湿了路面。一条鲫鱼从筐里蹦了出来,摔到路面上,尾巴不停地蹦达。挑夫们没有理会,挑着沉甸甸的担子,一个紧跟着一个,继续大踏步往前走。

陈老大跟在挑夫后面,弯腰拾起了鲫鱼,顺手扔进后面一个挑夫的筐里,摇头叹道:这么一条活鱼,扔在路上糟蹋,真是暴殄天物!

对面罗家年糕店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水庆婶子耷拉着一张苦脸,提着满满一捅蒸布出来。她刚蒸熟一笼米果,从蒸笼里换下来的蒸布,还在木桶里冒着滚烫的水汽。水汽像一条直线一样往上冲,烫疼了水庆婶子的手腕。

水庆婶子吸了一口气,那张脸扭曲了,变得更加难看。她慌不迭地换了一只手,蹙着眉正想抱怨。忽然她一眼瞄到地上的鲫鱼,她看到了陈老大。她刚才还扭曲的脸,就像一片干枯的荷叶,立刻舒展鲜艳起来。

她嚷道:哈!陈老大真会做老板,一条小鱼也舍不得落!

陈老大严肃道:一条小鱼,也是一条命,不能让它被践踏!

水庆婶子夸张道:一条鲜活的小鱼,在我眼里,是一碗鲜汤。我刚想去捡,被你这个做老板的抢了先!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像湖浪一样一波一波放大。开心的浪花,溅得四处飞散。

陈老大跟着哈哈一笑:想喝鱼汤?跟我明说。给你一条大胖头,可以熬一大锅汤,晚上你要等着我来喝!说罢抓住一个挑夫的筐子,捞出一条2斤多重胖头鱼,向水庆婶子扔了过去。

水庆婶子疯癫道:你若不怕,只管过来。晚上我点了红蜡烛,开着门等你!

陈老大不是普通人,他是鄱阳湖这片水域的老捕盗,捕盗的意思是捕捉水鬼和湖盗。传说陈老大是陈友谅的直系传人,在鄱阳湖三千多平方公里的湖面上,流传着陈老大各种版本的故事。他3岁能衔着芦苇潜水,7岁能通鱼鸟虫语,10岁会观星相预测气象,15岁孤身泅渡三江口。鄱阳湖1200公里湖岸线,几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陈老大常年的水上生活阅历,加上他神秘的身世,让他在鄱阳湖这片水域如鱼得水。他当然明白水庆婶子的用意,水庆婶子这是故意气罗水庆。

泥鳅娘是个有名的耙子,见到财物,两眼就发绿。只要出了门,从不空着手回家。看见水庆婶子得了鱼,当然不肯吃亏。她高声地叫道:撑死会叫的,饿死苦干的,这话果真不假。我天天到渔场里帮你杀鱼,你陈老大连一片鱼鳞都没有给过我!

泥鳅娘的话音未落,陈老大抓一条鳜鱼扔过来:知道你辛苦,不给你条好鱼,就堵不住你那张嘴!

泥鳅娘伸出一只手,灵活地把鱼接住,乐道:算你懂事!

陈老大抬头看看天,太阳还没有出,他已经嗅出高温天气。陈老大叮嘱道:今天上的鱼多,天气热,你能不能多带几个人手来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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