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京年代(21)

一伙人挤进几辆汽车,驶经已经覆盖了雪的马路,前往机场。委员长夫妇搭乘少帅的波音专机离开,委员长坐在副机师的位子。当天他们抵达南京时,从机场到城里,数千民众夹道欢呼,沿路鞭炮有如机关枪响个不停。蒋前往西安时是个孚民望的领袖,现在则以民族英雄之姿归来。西安事变凸显出蒋、周之间的个人关系。如果蒋要归功任何人帮他脱险,毫无疑问,周要居首功。一九四一年,蒋告诉拉铁摩尔,他认为“虽然周受得是延安的控制,却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多年之后,蒋写说,在西安时,他认为共产党(当然指的是周恩来)“真心后悔”。虽然周有时候也跟毛泽东同一调子,嘲讽蒋相信他的真心,但是事后的事件展现,周的确相信也在中共党内力主,如果蒋遵守他在西安的承诺,共产党应该奉蒋介石的实质领导优先抗日。

委员长认为在政治场域上,他确实忠于自己对个人德性的信仰。在西安,蒋遭受尤其严重的背叛与折磨,类似周这样的忠诚宣誓,对他而言是外人所能展现最真情流露的请吁。每当面对严重挫败,蒋强烈但内向忧郁的个性倾向将自己视做注定要受苦的烈士。两个月后,蒋在日记中拿西安考验与耶稣的屈辱和审判作比较。他对周说如果中共将领听命于他,便会对待他们如同对待他最忠心的部属,此处所言应不假,因为起码这能展现他高尚的姿态。然而他心里深处对中共的不信任,其实并未消散。

蒋回到南京后,召见陈立夫。陈立夫问:“周恩来在西安的态度如何?”蒋答说:“很好。”接下来,陈建议大批中央军既已部署在陕西附近,何不趁势收拾共产党;但蒋低头不语。他已经作了承诺。消灭共产党,或是把他们赶出中国的机会已经错失。陈觉得蒋已经累了,就告退了。

若是没被劫持,蒋又推动剿共,毛可能被迫躲入西伯利亚或外蒙古;而鉴于苏联遭受的严峻威胁,斯大林可能也会提供给蒋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军侵华时他给的同样的军事援助。在这种情况下,蒋在战后和共产党交战时就会更强而有力。但是,如果没发生西安事变,毛泽东被斯大林催促,可能也会同意陈立夫、张群、周恩来、潘汉年所谈妥的抗日统一战线方案。如果斯大林接下来又与中国建立秘密军事同盟,蒋可能会取消“最后五分钟”的攻势,抗日统一战线还是会开始。因此我们可以说劫持事件本身并没改变历史,影响事件发展的是蒋的决定。十二月二十六日,从西安平安回到南京后,他有另一个大好机会可选择以全面军事手段解决共产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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