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死令钱家上下都很悲痛,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房梁上的红绸也换作了白绫,连带我的称谓也从新娘变作了新寡。面对这样的境遇,我只能感叹:命运这孩子还真是顽皮。
夫君的丧事办妥后,便是钱家的家业问题。
其实钱家的家业本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文昊不肯成为钱家的家主,不肯继承钱家的家业,甚至千方百计推脱逃避。无奈之下,俞管家再次跑来求我,要我暂代家主之职,待文昊心性稳定之后再将家主之位交还于他。我思索良久,觉着一个记忆缺失的伤残人士在记忆恢复前大约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钱家又在我眼皮子地下遭遇这样的变故,帮上一帮也理所应当,便再次答应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我没再扑过蝴蝶,也没再荡过秋千,每日不是在钱庄算账就是在家里算账,长久算下来,我的算术竟也突飞猛进,到达了夫君生前的水准。一年后我每日除了算账外还能空出大部分时间来品茶聊天,小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只是对扑蝴蝶、荡秋千这类娱乐再也没有兴趣。
这晃眼间,便已是七年了。
将近黄昏,船在帝都境内靠岸。我嘱了下人在船上等候,拉着文昊先行下船,打算找家离公主庙近些的客栈打个尖,再住上一晚。
文昊施施然走出来,唰地一声打开折扇,放在身前摇了摇:“不知这帝都的姑娘跟青州城的比起来如何?”
我望了眼他手中的折扇,打了个哆嗦道:“此时岸边又无半个姑娘,你着实不用装得这般风流倜傥,大冬天的,也不怕扇出毛病来。”
文昊抖了抖袍子:“你有见过装得这么像的么?风流倜傥是本少爷与生俱来的特点。”
我强行按耐住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指着地上一张巴掌大的宣纸道:“你有东西掉了。”
文昊一惊,迅速拾起地上的图纸放在脸上猛蹭:“啊,吓死我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宫廷群欢图,堪称当世经典啊,还好没丢,还好还好……”
我无语地望着他:“好你妈个头啊好,赶个庙会你带春宫图做什么!”
大约是明日公主庙有庙会的缘故,附近客栈的生意都十分火爆,我们接连问了三家都全部客满,天黑的时候终于找到第四家稍远些的客栈,却被掌柜告知整家客栈都被人给包了。
我一面在心底严词谴责这位包客栈的土财主,一面跟文昊商量该怎么办。
文昊表示他已饿得头昏眼花,走得脚底冒烟,再无精力寻找下一家客栈,我亦表示深有同感。一番激烈的商讨过后,无奈又返回第四家客栈,打算跟掌柜交涉一番。
文昊拿了锭银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掌柜的,做生意要懂得灵活变通嘛,偷偷放我们进去又没人知道,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赚白不赚,你说是不是?”
掌柜将脸扭作一团:“两位客官,实在对不起,本店做生意一直是诚信为本,着实不好坏了规矩,还请两位到别家去吧。”
文昊又掏出锭银子,和着手上那锭一起塞到掌柜手里:“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你家亲戚,这样总不会破坏规矩了罢?”
掌柜面露难色:“这……”
我觉着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这事儿有些眉目了,立马从袖袋里掏出十两递过去:“不够是不是?呐,还有还有。”
掌柜勉为其难地接过,却仍是方才那副神情。我正准备以同是生意人的经验告诉他做生意太贪了不好,他颤颤巍巍地瞄了眼大厅,凑到我们身前轻声道:“这银两倒是够了,可是那包客栈的人就站在你们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