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恩喜欢这份孤独和寂静。火车和它的噪声沿着深深的路堑去往福音橡树站了。没有人冒雨出门。一个奇怪的高个子,穿着一件闪亮透明的长袍站在树下,眺望着被雨水冲洗的灰色平原。芬恩感觉自己一身本领、能量无穷,是个征服者。
有人从纳星顿路那边走过来,他只能听见脚步声,尽管那声音被潮湿的路面削弱了不少。他朝旁边迈了一小步,躲在树干后面。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从最后一盏亮着的街灯下经过,举着一把塔形雨伞,另一只手里的袋子是空的,或者几乎是空的。她等雨小了一些才往回走。他知道她很紧张,因为灯灭了。她看了看左边——他刚才站的地方,又看了看右边——桥的方向。接着她走进了邪恶之湖。
芬恩并没打算像对待奎尼那样走上前去重重击打,只不过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仅此而已。这次并不像上次那样出于他的本意,或许,和石头移动、画像掉落并不是同一个道理。前一分钟,他还站在那里,用他那一双夜视眼察看;下一分钟,锤子已经在他手里,并向她发动了袭击。奎尼发出了可怕的声音,但安妮·布莱克没有,她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气声。他用锤子又宽又平的那一端一次又一次地向她砸去,她跪倒在地上,身子向前倒下。
黑暗中,他分不清流得到处都是的深色液体到底是水,还是血。他把她从小路上拉开,放在最近的一棵树边。没有脉搏,她死了。她已进入未知世界,并拥有了来世。他几乎有点嫉妒她了。
这次丽娜没有介入并目睹他的所作所为。他必须对丽娜保守秘密,把会吓坏她的血全部洗干净,并且不能让她看到报纸。芬恩拾起安妮·布莱克的雨伞,把它收起来。接着他把手伸进袋子里,找到了一个山羊皮的小手包,还在里面发现了总共二十六英镑纸币、一本支票簿和两张信用卡。他把这些东西全都装到自己身上。
他的手指划过身体,再举起手时,借着桥上的光,他看见了血。灯光夺去了一切颜色,但他仍能看出手上流动的液体是深色的。有人从国会山那边走过来。不管是谁,他都已经经过了安妮·布莱克的尸体。芬恩躲藏在专门为不想或不能使用台阶的人设计的Z字形斜坡下面。脚步声穿过天桥,向萨弗纳克路的方向去了。现在,雨用尽全力,又恢复了之前的强度。
芬恩走进雨中,任凭它把自己清洗干净。
他在雨中把锤子也洗了。回到车里,他脱下塑料衣,把它卷成一个球。塑料衣下面的他非常干净也相当干燥。他把锤子放回工具箱,盖紧盖子。安妮·布莱克家的煤气取暖器还开着,很可能会这样开一夜,但还不至于把房子烧掉。
问题是怎样处理手包里的东西,特别是支票簿和信用卡。芬恩开车回家,此时才七点,雨滴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节奏,并打算这样坚持下去。因为下雨,他把货车停进了租来的车库里。车库位于萨默赛特树林,那里过去是个马车房,墙上还挂着一些生锈的马具。
丽娜和戈加蒂太太在一起,就是那个预言芬恩年老时会惨死的朋友。两个人专心致志地盯着钟摆。一条粉白相间、带圆齿边的围巾扔在鸟笼上。丽娜很瘦,戈加蒂太太却很胖,头发乱蓬蓬的,染成深红色。
“嗯嗯,”芬恩说,“你们很舒服啊。能借我一把剪刀吗?”
丽娜穿着条淡紫色的裙子,围着一条几码长的披巾,看起来活像命运女神。她拿起那把用来剪每日新发现的伍尔沃斯牌剪刀,递给芬恩。
“他是个可爱的孩子,你儿子。”戈加蒂太太说,每次三个人都在时她都会发表这番言论,“一副会拼命的样子。”
芬恩设法把他母亲的老花镜从五斗橱上拿下来,藏在手心里。五斗橱上还有几根烧了一半的蜡烛、香柱和几片鲍鱼壳。接着他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钞票、支票簿和信用卡剪成碎片。他中午用来装大块菠萝的罐子已经干透了,芬恩把碎纸片和碎卡片放进这个空罐子里,划着一根火柴。用了好几根火柴火才烧起来,最后,安妮·布莱克的二十六块钱和那本威斯敏斯特银行的支票簿均化为了黑灰。美国运通卡和赊购卡不容易毁掉,但它们也变黑了,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化学物气味。
芬恩再次回到母亲的房间,把老花镜扔在地上,还在上面踩了一脚。这一幕令戈加蒂太太大呼小叫、上蹿下跳并挥舞着胳膊。每当发生不值一提的小意外,她都会这么做。丽娜连忙安抚她,根本没时间就老花镜说点什么。最终她用钟摆转移了戈加蒂的注意力,就像大人用嘎嘎叫的玩具转移孩子的注意力一样。
芬恩答应尽快把老花镜修好,他说明天一早就去眼镜店。与此同时,她没注意到雨水已经漏到煤气炉上了吗?最好在那儿放一只碗,一有时间,他就会去房顶上看看。
“拼命。”戈加蒂太太气喘吁吁地说。
钟摆快速地按逆时针方向旋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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