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风月不负卿(3)

二.风月救风尘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婊子合该在床上有情,戏子,只能在台上有义。

李碧华的话。一如指尖的冷。这话若是反过来说也不差,子弟们也只在床上有情罢了。婊子只在床上有情是因为知道下了床脚沾了地儿,他便不再是他,又何必自己强贴上去。这人事儿同床上的事儿一般,都是需要你推我往的。

说婊子无情,指的是对男人做的戏。其实风尘中的情也未必完全单一,譬如这话置于《救风尘》中,便显得偏差了。

女人本不该只有爱情,太狭义的人生没有奔的尽头。婊子算作女人的一种,应该也是了。

譬如赵盼儿,她是妓。盼儿其实做得不错,真正要好的闺中姊妹便是他来前相互呵护,他来后退居二线的。只是无奈这引章,要嫁人时便将姐妹情完全抛之脑后了。

雁来燕去,匆匆又是几月过。若不是引章的妈妈拿着引章写下的救命书信前来寻她,盼儿以为姐妹二人当真从此陌路。直到她亲眼看见引章的书信,上写着自嫁后每日吃许多打骂,只求姐姐速速解救,晚则性命不保。盼儿这才将书信一掷,又气又怜:引章,当初我说什么来!

当初是自己一意孤行,而今做了他人妇,又教旁人如何救?

换做普通人家也只能同《红楼梦》中的邢夫人一般同苦命的迎春哭一遭,毕竟嫁鸡随鸡,况且夫妻事清官尚且难断,又哪里有局外人插手的道理。更何况那个年代给予女子太多局限,明知是火坑也只能眼睁睁看她受煎熬。

自己造下的孽,无人得偿。可盼儿不是寻常人家,她是红尘中的风尘客。大家闺秀身处深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有了尺度,多了束缚。盼儿是风尘女,花开花落自有时,容不得她做主,所以她不惧。生命是鲜活而赤裸的,她亦是这般真实。

她见不得自己最要好的姐妹受苦,即使那人面对婚姻已毫不犹豫地将她背弃。思来想去她定下计策,只要赚得周舍的休书,便可将引章救离苦海。

气归气,救还是要救的。

风萧萧,雾漫漫。此夜寂寥,一宿无眠。玉榻上她辗转反侧,仿佛挑灯看剑,未雨绸缪。第二日一早,盼儿艳妆出门,容色极盛。虽无仗剑,却挈了两袖霜风。她准备好行头,即刻上马,直奔郑州。彼时你若在郑州,便能看到这样一位貌若天仙的红妆女子。她绝不故作弱柳扶风的出尘女儿状,也从不隐瞒眉心那沾染风尘的胭脂记。行于艳阳下,飘至落花前,宝马香车驰于郑州大道上,她从城的深处一路分花拂柳而来。于风尘中自带出一种凛冽英豪气,美得不可方物,也教人不可逼视。

她百里奔波,只为救人于水火。盼儿胆大心细,一路上早已绸缪。她很聪明,懂得遇到好人家便可素颜以侍,不必刻意浓妆;若遇到恶人家便要红妆艳抹,少不得些手段与姿态。那么周舍一定是恶人家了,不然她也不必打扮得这般精致妖冶,只婉转的一个回身,便能醉倒大半个郑州城。

盼儿自是风月高手,寻得周舍家门客店,不过一番手段便教他骨酥神迷。周舍哪里把持得住,俨然一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姿态。周舍满口答应要休了引章就娶盼儿过门,恰逢此时备受冷落的引章前来同他寻衅,他索性洋洋洒洒写下休书,当时便同引章恩断义绝。

周舍面临着这样一桩从天而降的美事喜不自胜,便要同盼儿吃酒言欢。盼儿拿出自备坛酒、熟羊与大红罗,将这出戏唱得惟妙惟肖。这些东西她并不用周舍的,全是自备的。一看她便是场子里混熟的,心细如发,做事又老辣,教人捞不到一点把柄。

引章拿了那休书如同救命稻草,便同盼儿一起遁走天涯。待周舍发觉受了骗,盼儿已将那休书掉包,自己收藏。周舍追上二人,一把夺过引章手中的休书着手便撕,拉着这二人一路到了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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