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2)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还在地上躺着,满嘴的沙子。我感觉到了死亡。我是说,我就像已经死了,老兄。可是我太难受了,也不好意思就这么死过去。车子底下躺着一条血肉模糊的响尾蛇,还有血,很多的血,我都不知道那是我的、罗伊的,还是那条蛇的。罗伊不见了。我喊它——没有任何回应。我想,也许它救了我这条蠢命之后,跑到哪儿孤独地死去了。当时,车底下差不多有一百华氏度①吧,老兄,天气就和现在一样热,可我觉得特别冷,不停地发抖。”

乐琦的手上有金属的味道,就像那把草地椅黏黏的细扶手一样。她把帽子往后推了推,好让风把额头的汗吹干。

“我向自己许诺,”

乐琦把她光着的腿从椅面上一根粗糙刺人的绳股上慢慢移开。每当矮个子萨米讲到这里的时候,乐琦都会想,要是自己也坠入了人生的谷底,她会向自己许什么诺言。比如说,有一天她的狗HMS猎兔犬号也生死未卜,她必定也得下决心做一些很难、很猛的事情。又比如说,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她的监护人因此抛弃了她,一走了之。监护人和妈妈之间的区别就在于,真正的妈妈是不能辞职的,当妈妈是一生的活儿。可是像布瑞琪这样的监护人很可能就会说:“好啦,这活儿就干到这里吧。我要回法国去了。Au revoir①!”然后留下可怜的乐琦,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厨房拖车上,就此跌进了人生的谷底。这样,她就必须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神奇力量,去做勇敢、彻底的自我反省,就像矮个子萨米以及所有无名会里的人都不得不去做的那样。

矮个子萨米继续说着:“后来我老婆开车回来了,老兄,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离开过。我还是那么躺着,她下了车,看到我那副德行,她只是说:‘我带罗伊去看了塞拉城的兽医。’她说得可真平静,像是一点儿都没生气。她说:‘那儿离这儿有八十多公里,我开了——差不多有——半小时。这是我这辈子开车最糟糕的一次,萨米,这都是拜你所赐。不过罗伊现在没事了,因为送得及时,抗蛇毒血清还管用。’

“然后她走进屋子,再出来的时候,拽着她的行李箱。她准是头一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好了,其中还有罗伊的餐盘和水碗。她居然把罗伊的东西也带上了,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临走时她只丢下一句话:‘别给我打电话。’唉,老兄啊,那就是谷底了,所以我撂下铁锹,上这儿来了。”

有掌声传出来。乐琦知道,接下来就会有一顶帽子在人们中间传递,好让大家把钱放在里边。叫人有点儿失望的是,今天没有人解释他们到底如何找到自己的神奇力量,而这一点正是乐琦最感兴趣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种力量寻找起来那么困难。无名会里的人们常说,他们借助神奇力量掌控了自己的人生。作为一个十岁半的小女孩,乐琦觉得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生活——当然,一部分原因是她还没有长大——可是,如果她能找到自己的神奇力量,那力量必能指引她找到正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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