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着接近前方(2)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午后日头西斜,一环一环的光圈缠绕着远处微风起伏的竹林,海离这里很远。我静静地看着这两行字。战马长嘶、一手执缰的戚继光铜像,蓄势积力,以磅礴的力度,把一幕历史就此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日月光明。明太祖创建的明朝似乎在福建这块土地留下了太多的痕迹,现在在我家乡太姥山上摩宵宫就留有一座完整的光明摩尼宫。

明与福建关系大焉。几次转折无不与闽有关。几位名留青史的战将,除明末崇祯朝的袁崇焕外,几次大的事件中,如郑和七下西洋、戚继光、俞大猷的抗击倭寇、郑成功的收复台湾,无不在福建这片热血土地上得以完成。明以后的历史,海防一旦开放,福建这条“关在门里的虫”,入海便凸显版图上的龙腾虎跃之势。而在清严禁海防后,闽自此籍籍无闻了。直到百年前中国的海防受西方侵略重新发出痛苦的呻吟,又由林则徐开始发出海防反击的百年号角。

由此我想起给一位朋友关于福建历史的回复。其语云:“车过马尾,船厂一览无遗。禁不住有痛哭的冲动,国家不幸,海域丧师,遂使异族长驱直入,涂炭生灵。只是,哭有何益?在鼓山上,我为从宋至清的摩崖石刻所惊叹,还有令我感兴趣的是靖康之后南宋的石刻,雪耻之情与岳武穆一般无二,心在滴血,但,只能徒为感叹。亡国亡天下,此吾以认顾亭林之所在。闽之未知,吾所知之甚少。中原罹难,竟使孑遗南奔,存于一线。”

那天午后,我安静地在戚继光的铜像前坐了良久,用手机拍摄了几张相片,发给了远方的知友。“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谁还会真心想起几百年前一个对着大海呐喊的明朝汉子,用一生经历浇灌下这两行字。

那时有些风,它从海洋那边过来,朝着越来越开敞的时间口子,黄河九曲东流般呼啸前行,而海洋依旧在远处沉默地等待。潮汐的上空飞鸟播撒着阳光的种子,把飞行摊开成雄鸡羽化成鹰鸟的图腾。

午后三点,我开始下山。前方阳光暖意弥漫,前行的一些坚持忽然明晰。这条长长的下山之路,何尝不是我们在人生道路行走的一个缩影;而那些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的悲歌壮怀式的情怀,深深浅浅弥漫了试图接近前方行程的我们。记得读过《孙子兵法》有语云:势者,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每个人的一生都为着一个或大或小的目标行走,这样人生才有了完整、丰富的意义。情怀的花朵永远缀满信念的泠露。我们应向远方深沉地呼唤,慢慢地行走。而行走前的所有努力与积蓄,其实便是如孙子所说的造势的过程。势厚,腾挪的力量才绵延,点点滴滴的积累,是为了越来越清晰的前方。所以在生活的大多数时间里,我们应该少说多做,把准备的积累尽量安排得丰富些,这样在实现目标的途中才不会手足无措。

观心自照:石田法薰禅师偈云:能行祖道何其少,陡而且深超陷坑;若不伸手助行人,庭前绿苔任其生。由此想到情怀的力量,想到古来禅师种种超越自己、超越生死、引人渡世,历经种种磨难与折磨,不再为世间的一切动摇,无不竭尽所能引导众生走向开悟之路的行径。禅如此,佛法如此,人类文明亦如此,一个生命的延续是建立在前人对后人是否有“老婆心切”的苦心之上,如果只求一己的解脱,生命又有何意义呢?是的,活着总有神圣的目标。南宋理学大师朱熹诗云: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传世名著《红楼梦》有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固然作者表达的是做学问的境界与状态,其实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不断成熟、练达的过程?为人处世,需要在情感上与外界环境不断交换自身的言传身受,事物的发展并非一成不变,在不断调整自己对世界的适应程度时,我们不时会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梦想。草木尚且有情,何况人活一生,总有许多无法实现的理想、企待实现的梦想,反复交绕于自身,这个时候,必须给心灵一个慰藉。找回丢掉的梦想成为我们的思考。总之,在逐渐洞察了世间事,练达了处世理之后,便如活水潮涨,境界开了,心也就如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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