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爸爸是近视眼或者老花眼,所以还戴着褐框眼睛。看见阿毛也说,阿毛来啦。阿毛说,送公粮呢,顺便来看看。蒋先生矮矮胖胖的,似乎可以算作是肥头大耳,谢顶。
蒋妈妈白白净净、清清爽爽,小俏俏的身子,说话低声和气。蒋芳萍姐妹再过二三十年大概也是这个模样。
一番寒暄,互相说了一些近况。蒋芳萍说吃饭吧。阿毛说,不用了,下午还要上工。蒋芝萍说,上工也要吃饭的。蒋老先生从灶塘里出来,摘下呢帽子前胸后背拍打几下,说:“吃饭吃饭,难得来。半年没见了。”蒋妈妈也说:“吃了再走,芳萍爸爸问过几次了,阿毛怎么不来了。”阿毛想想,确实有小半年没来了,吃饭就吃饭吧。
蒋芝萍打了水来,还拿了毛巾肥皂。阿毛洗了手,就从桌子下拉出一张长板凳坐下。蒋妈妈揭开锅盖,饭香扑鼻而来,阿毛觉得真是饿了。
蒋妈妈端出菜来,到底不一样啊。饭锅上蒸着一碗咸肉、一碗青菜、一碗咸菜,炒的是韭菜火腿肉片,砂锅上炖的是黄豆猪蹄。黄豆炖猪蹄是胥河人认为最补的菜肴,不是坐月子轻易不容易见到。
一家人纷纷坐下,蒋芳萍盛饭,给阿毛用了大腕。蒋爸爸从房里拿出一瓶礼野县酒厂出的粮食白酒,二两半装,俗称小喇叭。蒋小萍起身去拿了一只玻璃杯,蒋爸爸指甲剔开了红色的封口就全部倒到杯子里。蒋爸爸问阿毛,喝一点?阿毛摇手说,不了不了。
饭间,蒋爸爸说了一些下放户的轶事传闻,问阿毛:“听说上面开会了吗,中央有人发话了,下放户的问题要解决了。”阿毛说不知道。蒋爸爸说,外面都这么说了。
蒋爸爸啜着酒问:“兄弟姊妹几个啊?”阿毛回答,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哥哥在农场,妹妹插队,姐姐留城工作。我妈妈做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