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伙伴(5)

我们欢快得宛如是在欢度一个精心准备的节日。尽管那时我们一贫如洗,陪伴我们的只有风、沙和星星。这就如同特拉普(天主教的一个以苦修著称的教派)式的苦修。然而,就是在这样一篇昏暗的土地上,六七个除了回忆便一无所有的男子汉却在分享着一份看不见的财富。

最后,我们聚在一起,并肩前进,沉默不语,要不然就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们相互扶持。我们发现大家都属于同一个集体。我们彼此洞悉了对方的内心,胸中豁然开朗。我们相视而笑,就像一个获释的囚犯,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感到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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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奥梅特,我现在要讲讲你的故事,但我不会把你的英勇和专业才干讲得过于夸张而让你感到不舒服。在讲述你那最精彩的冒险经历时,我想描绘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那是一种无以名状的品质,也许可以称之为“严肃”,但这个字眼也不能让人满意。因为这种品质也可以缠绵于最愉快的时刻。这也是一种木匠具有的品质。在木料面前,木匠平等地面对它,抚摸它,测量它,绝不草率地对待它。他聚精会神地对眼前的木料因材施用。

吉奥梅特,从前我读到过一篇歌颂你探险的文章,现在,我就是要清算这篇歪曲了你形象的文章。在文章里,人们以为你总是爱说加费罗什(雨果长篇小说《悲惨世界》中一个顽皮可爱的少年)式的笑话,仿佛在命悬一发之际,你的勇气就表现在开些中学生式的玩笑上。人们并不了解你,吉奥梅特。在和对手交手之前,你认为根本没有嘲讽他们的必要。面对一场恶劣的暴风雨,你判断说:“这是一场恶劣的暴风雨。”你承认它并估量它。

在这里,吉奥梅特,我用自己的回忆为你作证。

那年冬天,在穿越安第斯山脉的途中,你失踪了50个小时。我从阿根廷的巴塔戈尼亚终点站回来,到门多萨和飞行员德莱伊会合。我们俩开着飞机在峰峦林立中搜寻了整整五天,却连你的影子也没找到。只有我们两架飞机实在太少了。依我看,就是动用100个中队,飞上100年,也无法把这些高达7000米的群山险峰中的每个角落都探索一遍。我们已经绝望了。即使是走私贩子,即使是那些为了五法郎就敢作案的土匪强盗,也不肯为我们组织救援队到这种绝地中冒险。“那是在玩命,”他们对我们说,“冬天进入安第斯山脉就别想活着出来。”当我和德莱伊在圣地亚哥降落时,连智利的军官们也来劝阻我们。“现在是严冬啊。你们的伙伴,就算他没有摔死,也绝对熬不过山中寒夜。在这样的山夜里,人早就冻成冰块了。”因此,当我再次穿梭于安第斯山脉的悬崖峭壁之间,我觉得自己不是在找你,而是在冰雪砌成的大教堂里,静静地守护着你那安卧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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