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她上着绣以水红莲花的素银薄衫,下身系银色丝线缀绣的水红六幅裙,发髻间简饰钗环,一把青丝斜绕过粉颈,披泻到胸前,衬得她肤若凝脂,唇若丹朱,娇媚异常。
这一份艳色,令侧卧在软毯上勾杯小酌的男人心猿意马,长腿跨过两人之间的方几,施施然跻身长榻之上。长榻是他特为自己的王妃移入舫内的美人榻,仅适女子的纤纱身躯躺卧,他长手长脚的自然扰了榻上人的好睡,遑论他原本就是为了打扰而来。
已半入梦乡的婉潆睁眸首见男人近在盈寸的一双豹眸,其内热浓的欲念令她登时又羞又气:“你不是来看山看水的?怎又……”
他丰润的唇俯下,抵在她菱唇畔,细切热语:“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本王爱妻的眉眼盈盈,方是本王百看不厌的风景。”
她芙颊绯红,两只手力拒着他压下的宽肩:“此地不行。”
“为夫行与不行,婉潆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他笑得万分邪气。
“我没有说笑,此处我绝不许你胡闹,你若敢,我便要……便要……”
“便要怎样?”
“便要……”是呢,她能拿他怎样?手中没有半点的筹码,与这个男人对阵,无论怎样自己都是必输无疑:“便不理你!”
他的动作一缓:“不理我?”
“是,不理你!不同你一室说话,不与你同桌用膳,不和你同……”
他俊脸顿僵:“即使为夫拿人格担保会让婉潆在此体味到不同于寝床上的愉悦?”
人格?她气结:他逍遥王几时有这样东西?况且是用来担保这等事……
“不成!”
“不能稍加商量?”
“不能!”
“好吧,你的损失。”他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极不情愿地起身,翻坐到榻下陈铺的厚毡上。
他……当真罢手了?她将信将疑。
“婉潆爱妻,倘若你当真无意与为夫共赴巫山,烦请将衣襟理好,为夫不想受那种只能看不能吃的折磨。”
“什么……”她循着他觑来的眸线,看见自己衣襟半敞,樱色兜儿也被他拉扯出半边……她星眸嗔瞪去一眼,抓起旁边披帛将自己包裹起来。
更为安全起见,她趿起绣鞋,远离那方长榻,就坐于窗前软簟。
“婉潆爱妻,你要记得你欠了为夫一次,今夜要好好补偿为夫才是。”
她……她极想上前狠狠咬这个男人一口,看看他到底皮糙肉厚到何样地步!
“婉潆爱妻想做什么尽管做来就是,为夫甘之如饴,欢喜承受。”
她目眺窗外千顷碧波,任他自说自话。
“婉潆爱妻可知何谓‘小八股’吗?为夫突然觉得这三个字与本王的爱妻甚为贴合,婉潆认为呢?”
“你——”她委实气极难忍,才要回首娇叱,忽觉一丝风动由后推近,“啪”声一记轻响过后,一样穿窗而入的物件在她面前摊了开来。
起初,二人皆以为是邻近船舫无意甩落来的杂物,及至慕晔觑清那样东西的形貌,不由大怒,长腿阔迈跨近窗前——
他倒要瞧个仔细,哪个登徒子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将定情物送到了逍遥王妃的眼前?
婉潆则忍俊不禁。
摊在她面前楠木小几上的,是一只缠了青巾的指环,式样一看即知是男子所用,而青巾更是本朝男子颈间常系之物。青巾递环,可谓风雅呢。
六月初六,俗称“天缘节”,全城年满二八未有婚配的男女尽集云水湖上,驾舟闲游,若见得有哪家舫上的公子抑或佳人入了自己的眼,即可卸下身上配饰,男子绕以青巾,女子缠以香帕,掷投进中意人的舫上,若对方有意,自会有投以桃报以李的回馈。此谓姻缘天定,尽心而为,是曰“天缘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