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父亲所属的那个政党的一位名人来到我们镇上演讲,男佣人带着我去剧场听。剧场里坐满了人,大家见到这个名人,都热烈地鼓掌。演讲结束后,听众们三五成群地踏上了雪夜的归途,把当晚的演讲贬得一文不值,其中不乏与父亲交情颇深的人。那些所谓与父亲“志同道合”的人,用近乎愤怒的口气批评父亲的开场致辞如何乏味,那位名人的演讲又是如何不知所云。更可气的是,那帮人居然还顺道来我家做客,走进了客厅,脸上一副由衷的喜悦表情,对父亲说,今晚的演讲会真是大获成功。甚至当母亲向男佣们问起今晚的演讲会如何时,他们也若无其事地回答说:“真是太有趣了。”而正是这些男佣们,刚才还在回家的途中互相感叹着说:“没有比演讲会更枯燥的事情了。”
这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例。相互欺骗,却又令人惊奇地不受到任何伤害,甚至于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彼此在欺骗似的。我认为,人类生活中无处不是这样单纯、明了的不信任之举。不过,我对相互欺骗这类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就连我自己也是一样,整天依靠扮演滑稽角色来欺骗人们。对于那种教科书式的正义、道德之类的东西,我不可能抱有太大的兴趣。在我看来,倒是那些彼此欺骗,却单纯、快乐地生存着,抑或是相互欺骗却胸有成竹地生活下去的人,才是令人费解的。人类终究未能让我明白其中的真谛。或许如果明白了那些真谛我就不会那么畏惧人类,也不必拼命提供逗笑服务了吧。或许也就犯不着再与人们的生活相对立,夜夜遭受地狱般的痛苦折磨。总之,我没有向任何人控诉那些男女佣人犯下的令人憎恶的罪行,并不是出于我对人类的不信任,当然更不是受基督教教义的影响,而是因为人们对我这个名叫叶藏的人紧紧地关上了信任的大门。因为就连父母,也不时向我展示出他们令人费解的一面。
然而,我隐忍不言的孤独气息,总会被大多数女性本能地捕捉到。以至于多年以后,这成了我频频被女人利用的诱因之一。
即是说,在女人眼里,我是一个能守得住秘密恋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