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译序/“愤怒的青年”与“反抗的悲歌”——论约翰·韦恩的小说创作(2)

《打死父亲》这一触目惊心、骇人听闻的书名所揭示的则不仅仅是父与子之间的严重冲突,而且表现了青年一代对诸如传统、权威、规范等价值标准进行决裂的决绝态度。杰里米曾这样来形容他对父辈的不耐和恼怒:

在蹬车骑过门口时,我心里有一种动刀子的感觉,倒不是要动刀杀人,而是要与一种生活方式一刀两断。我再也不愿过那种生活了,除了这个想法之外,我也闹不清自己还要干什么。别人把没完没了的责任啊、义务啊当做是生活硬塞给我——这并不是生活,这是欺骗,我现在完全明白了。要是别人还不知道,那他们就更糟。“他们”是指所有的人,包括父亲在内,或者不如说特别是指他。滚远些吧!我想。我已经挣断了锁链,我要奔到自由的天地里去。奴隶逃了出来,他一定会将拦路的一刀砍倒,此时不容退缩。

这部小说中的父亲是个大学教授,妻子去世,留下一子;他为人勤勉,思想老派,严于律己,家教甚严。但让他始料不及的是,“我这是扮演了一个传统的可怜角色,儿子造了自己的反。老头子辛辛苦苦想指点儿子怎样处世为人,却不料儿子一下子跑到天边在取笑他”。这确实充满讽刺意味:教育不仅制造驯服工具,培养绅士,而且还孕育叛臣逆子;也充满悲剧意味:父辈的教诲、父辈的期望,及至父辈的爱却会构成儿女的不堪重负。杰里米的反叛并不一定针对他父亲本人,只是他父亲已经成了他要反叛的东西的代表和化身。生活的诱惑和内心的渴望使他不仅要从学校逃离,还要从家庭逃离。教育激化了两代人之间的冲突。

这种反叛和造反的悲剧确实一代代地上演过。这位大学教授当年就曾同他做神父的父亲有过冲突,而且也没有按他老人家的心愿成为一个神父。只是他不知不觉已从儿子的角色转换到父亲的角色了。而且他弄不明白的是,他年轻时尽管也让父亲伤心过,但他毕竟对父辈还心存敬畏,并没有公然造反同父亲决裂。在他看来,“人不该离开自己的家,否则就会成为一个流浪汉,便会为天地所不容”。他弄不明白:他到底错在哪里?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怎么了?确实,这一代青年的思想和行为有些不可思议:受过良好的教育,偏去干下贱活;放着好好的书不念,偏要逃学。一个个犟头倔脑,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什么话也敢说,做什么事也不计后果。这恐怕正反映了战后人们尤其年轻人对社会现实,对传统说教和价值标准的不信任的叛逆姿态。杰里米就坦率地对他父亲说:“您对我的那一套教育方法毫无作用。”他要选择一条新的生活道路,与学校、家庭的教育对着干,把原来那一套价值观念彻头彻尾地颠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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