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生死契约(10)

某个雪夜,杨、王会谈,师徒商订培养计划,王闿运语重心长地对爱徒说:一是功名之学,三“我现在开三门课,二是诗文之学,是帝王之学,不知你想主学哪门? ”杨度听了觉得新鲜,忙问道:“先生,请问何谓功名之学、诗文之学、帝王之学? ”

按照后人的想象,王闿运是这样解释他的三门学问的:

功名之学就是为求取功名而学的,功名是登堂入室的最终目 的,学问不过是敲门的砖石,从事这门学问,不必深究圣贤的精义,不必身体力行做人的真理,功名到手,砖石尽弃,只需遵循权力场的潜规则即可。

诗文之学,重在探求古今为人为学之真谛,写诗作文,治经治史,探幽发微,启人心扉,重在立言。

至于帝王之学,那就是最高的学问。以经学为基础,以史学为骨干,以先秦诸子为枝,以魏晋诗文为叶,通孔孟之道,达孙吴之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集古往今来一切真才实学于一身,然后登名山大川以恢宏气概,访民间疾苦以充实胸臆,结交天下豪杰以为援助,联王公贵族以通声息。然后,又有两种选择,要么从容取功名,踏上仕途,参知政事,做一代贤相,建千秋伟业;要么冷眼旁观朝野,寻觅非常之人,出奇谋,书妙策,乘天时,据地利,收人心,合众力,干一番非常大业,以布衣谋卿相,由书生封公侯,名震寰宇,功标青史。

以今人的专业眼光来看,这个帝王之学实在是一个大杂烩,不无忽悠之嫌疑。时人也说,王闿运好为高言。言外之意,王氏之言,多半当不得真的。但这一番话在年轻的杨度听来,仿佛如饮狂药,无法不怦然心动,尤其是那一句“以布衣谋卿相,由书生封公侯”,令杨度心驰神往。他当即表示愿学帝王学。

这边厢杨度尚在幸福憧憬,王闿运又泼了一瓢冷水,严肃地说:“帝王之学是门大学问,可是树大招风,高处不胜寒。可能功成名就,入凌烟阁,上封侯榜,也可能身首异处,毁家灭族,实不如功名之学的稳当、诗文之学的清高,你可要三思啊。 ”

杨度岂是知难而退的主!他不假思索,应声答道:

“清君侧,诛权臣,自来干大事者横尸路旁的多得很。我主意已定。倘若先生所教,能成就一番事业,虽不得善终,亦甘心情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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