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狱医翟智(4)

姜尚尧一阵默然,仿佛回到冶家山,一身白衣的翟医生横眉竖目,不怒自威,对着乱哄哄的他们冷静一喝:“都给我出去!”他突然发现自己面对这个强势的女人,几乎唯有苦笑。他问:“你怎么回原州了?还以为你很热爱那份工作。”

“谁叫我从小不走寻常路,专爱嘲讽世俗?我妈担心我在那里没人掣肘,一发神经带给她一个蹲过监狱的女婿,她会崩溃的。”翟智瞥他一眼,自顾自笑起来,“开玩笑,我是迫不得已,家里压力太大。”

这玩笑并不好笑,姜尚尧扯扯嘴角聊以应付,“前面?”

“嗯,进去一点放我下来就是了,我自己走。门口有警卫,出入要查验,麻烦。”

望一眼窗外林木茂盛的沿湖路,不用问已经了解是什么地方,姜尚尧不多言,只是点头说:“那慢走不送,再见。”

翟智本来打算推门下车,闻言又坐回来,“既然说再见,那把电话号码给我。”说着就打开手袋拿出自己的手机,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姜尚尧沉吟一下,报出号码。她拨响他的手机,然后莞尔一笑,说:“这才有再见的诚意。我家住7号楼,过年有诚意给我拜年的话,和警卫说一声,找7号楼翟书记的女儿就行了。”

直到她背影消失,姜尚尧才摇摇头,虽然翟智和他没多大关系,他也不仇视这等天之骄女,更不讨厌爽利直接的女人,可相处下来,还是令他深感吃不消。

如此一想,刚萌发的念头又被他掐灭。他将车缓缓驶离大路,沿湖而停,按下车窗。清冷的空气袭进车内,记忆也分外清晰。冶家山监狱里的一幕幕重归于心,脑海里的各张面孔浮现眼前。

原州数日,德叔于省内的脉络基本已经掌握,可以说,事实确如德叔遗憾的,这些年他着重于运输,疏忽了其他方面。铁路系统自成一体,德叔的关系决定了他对闻山运输业的掌控力度,但也因此影响了对其他方面的渗透。

姜尚尧对目前的境况不能说不满意,可再进一步似乎隔着九层天阙。他想及来年的行业整顿,想及魏怀源能轻易地利用他无法招架的种种手段,想及他在雁岚墓前许下的句句誓言,一种无从掌握局势的焦灼感在胸中燃烧。

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翟同喜。姜尚尧品味着德叔的话语,拿出手机,将翟智拨来的号码存好。输入名字时,他犹豫了数秒,仍旧按下“翟智”保存。

再往下拉,看见“福头娘亲”四个字,他不由低笑出声,心随意动,拨响对方电话,同时看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多。

听见对方清亮亮一声喂,他郁结的心顿时柔软舒展开,“福头他娘,还没睡呢?”

“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躺下一个多小时了。你怎么也这么晚?又喝酒了是不是?”吸鼻子的声音传来,像是要隔着电话搜寻他身上的酒气。

“只喝了一点。想我了?”

“是啊,”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福头走开,和你爹说话呢,别打岔。”听见他的笑声,她懊恼地解释,“直起身子趴在床沿上要听你的声音。哎哟,走开,爪子脏死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一会儿就睡,我明天回去了,想要什么礼物我早上去买。”

“无缘无故的买什么礼物?”

“今天说是平安夜,明天圣诞节,听说都要送礼物的。”

庆娣轻笑,问:“姜总也赶时髦啊?你也过起洋节了?”

“那是。我打算以后大节小节一个不能落下,挨个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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